第十六篇 人心鬼域
陈医生的相貌并没有太大改变,依然是那个金丝眼镜,依然是那副高瘦的身架。
“阿姑重修祠堂过这几天就完工,準备开光重启,因为家父也出了点钱,所以姑丈邀请我回来观礼。”陈医生解释说。“自问年龄都不小了,是时候谋门亲事,阿姑给我介绍了阿娇。”
真的,三语两言就道尽来龙去脉,往后的日子可以更简单省略概括,结婚、生孩子、老去、死亡,就这幺一生,普通人的营役一生,滤却琐事,原来没剩下几点份量,就连那点份量味道亦平淡无奇。
但我却不认为陈医生一生会如常人般平淡,因为他一边说着话,眼睛总在若无若无的瞄视着父亲的裤裆。一个禁不住对同性的情欲嚮往,却效仿着普通人般结婚生子的男人总比凡俗人等多了几分曲折离奇的身世,即使极力压抑,但一颗心如何能平淡?
但真正能平淡渡过的人又不甘于平凡了。
“我想舞龙,但他们却让我当龙珠!”大饭桶愁眉苦脸道。
龙珠是举着火球引龙前进的小伙计,除了表现火龙吐珠的意义外,真正的目的是引路,在尽可能少与对手拚斗的情况下保持实力抵达挂青的高塔下,但当龙珠的人要戴上一个非常滑稽的面具点缀,倘若不在面具上贴着“大饭桶”三个字的话,估计没有人认得出是他,难怪会沮丧失望。
“多幸运,起码你不用当龟仙人!”我挖苦他。其实火龙会上是没有这个名目,那是当时得令的一套日本动画片中的人物,叫《龙珠z》,我看得不多,每次看到龟仙人就特别觉得好笑。
我看到校长时也总想到龟仙人,区别是他没有鬍子。
“这是你的成绩单和学校风纪评语,打算转到什幺学校?”他递给我所有资料。要去香港前必须到学校办理停学手续,并拿着相关资料寻找当地学校收容。
“还没找到,等过去了再说。”我据实回答。突然发现母亲的偷走计画可行性不高,这幺多手续要办理,如果能瞒人?幸好我们只须瞒着父亲一人就够了,他回来的日子不多,消息比较闭塞。
体育老师的消息非常灵通。
“听说你要转校?”他在校门口截住我关心地问。
我对他的“关切”实在不敢领受,总怀疑他在随时随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似的,虽然我早已经退出运动队迴避了。
“是,準备搬家。”我没有瞒他。根本瞒不了,校长那儿问问就知道底蕴。
“要多多保重!”他拍拍我肩膀说。
我有种怪异的感觉。并非是体育老师的“亲切关怀”令我惊讶,反正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态度,怪异原因是他给我一种“忽然富贵”的印像。
金项鍊、金表、进口运动服装,这是他的收入负担不起的,况且他还有一个住山区家庭要负担,那来这幺多闲钱打扮?
看着他春风满脸的神色,我心想他应该又找到了一个大靠山了,比前镇长更出手阔绰的靠山。难怪他对我捐弃前嫌,因为心情愉快嘛!
娇姐的心情更愉快!
“好漂亮!外面买不到这幺精緻的手工製品了,都是送给我的?”她捧着描花贴金的全盒欣喜地说。
全盒用紫檀木製成,八角形,内分数格,盛装糖果点心待客。
“家里没什幺客人,平日也用不上。”母亲说。娇姐在中秋后出嫁,我们已经离开,无法目睹她成为新娘子的模样了。
“中间要放莲子,取其连生贵子;这边放糖莲藕,象徵天成佳偶。”母亲悉心指导眼前这位未来的初闺媳妇。
“哎,这幺麻烦,出嫁当天你跟在我身边就行了。”娇姐诉苦。
“兰姐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的。”母亲继续教诲。“入门后第一天你要最早起床,打扫家居和準备準备拜祭祖先的用品后,穿好裙褂向公婆跪安奉茶,然后用全盒奉上点心。不用天天如是,但逢年喜庆日子或公婆生日就要这样做,不能疏忽,否则会被笑话没教养,知道吗?”
娇姐在练习,关节僵硬,宁死不屈。
“递茶和奉点心时要略低头,温顺点,别仇人似的恶狠狠盯着对方!”母亲的耐性好到不得了。
“这是什幺来的?也送我吗?”娇姐心有旁骛,借机躲避酷刑。
那是同样用紫檀木做的四方盒,叫贴盒,外表远比不上全盒华丽,但更珍贵。
贴盒内分三重,外面上数重漆,再略饰花纹。
婚事商定后,女家会将贴盒专门派人送往男家,用行动认可这门亲事。
第一重是女方的闺名与出生时辰八字,古时候这些都是女子最珍贵私已的个人资料,轻易不得示人,只可让夫家知晓。
第二重是文订婚书,相当于结婚证书。
第三重是饰物,女子心中认她最珍贵的饰物,用丝线束起,送与男方,将自己最珍贵的一切倾心相赠。
这是母亲当年的贴盒,赠与父亲的贴盒,喻意将此生奉献,春蚕吐尽今生丝。
锦盒三重,缘订三生!
她背身窗外,身体微微地颤抖。
窗外,天高云淡,一年又中秋。
“今天下午就开火龙会啦!”
“小轩,你真的不参加?”大饭桶问。
我摇摇头。我和母亲商定在中秋节当天离开,趁大家都在看火龙会,没有太多人注意,否则打招呼也得花上半天,更担心父亲因而得知而追上来走不成。
“如果你不参加的话我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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