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骋伟开玩笑的。我这一把年纪能结婚吗?真结了,日后就不能跟九泉之下的小彬妈和小彬再成一家了。”肖云长叹息。
兴奋的外衣,怎么能掩盖得住心灵深处的孤独,最亲的人阴阳永隔,即使一百年,一千年,也抹不平心中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痕。
骋伟和心桐无语。他们明白,此时此刻,堂而皇之的劝慰只能清晰老人记忆的画面,加深他的痛苦。
“不回家看看吗?”离开夕阳乐园,心桐一直神情漠漠地低头玩弄手机,张骋伟问。
“家?”她惊讶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骋伟的眼睛。他怎么会知道她家在这里?
“家在哪里?”张骋伟问。
“牛山岭镇。”她随口说。
“我知道你家住这里,我问方位。”他斜视她,这是她的家乡,她竟然没有提一句关于她家的情况。
“哦。”心桐说出她家具体位置。
通往她家的街道是镇里最繁华的商业街,时值年关,人头赞动,无法从拥挤人流中辟开一条道路。车子被迫停在分叉路口。
“十一点半了,吃点东西才回家吧。”他说。
她摇摇头,谢谢他,并告诉他,她今天不回市区了。
她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回想起往年春节前,陪妈妈在这里置办年货的情景,母女两人勾肩搭背,家家商店都进去,与店主吹毛求疵,还价,买不成,亦笑着出门,因为店主眼睛被她气绿了。
走一程,一个回忆,她走了很长时间。快要走出街头时,突然想起家门钥匙未带,心酸失落得眼泪汪汪。
回到刚才下车的地方,寻找那辆银灰色小车子,希望能再搭那车子回去。东张西望,哪有它的踪影?不禁自嘲,张骋伟也不是傻瓜,没事开着车子在这个狭窄的地方逛荡,干吗?
心桐望着穿梭来往的人流,心情异样。她在这里长大,许多人都面熟,却不认识。他们中不少人向她投来善意的微笑,她忙不迭地回他们同样的笑容。心中郁闷似乎在这种你来我往的无声交流中得到缓解。
“嗨,想什么?”
突然传来一句熟悉好听的男声,她连忙转头,心情好到极致,她回去不用愁了。灿烂的笑容让骋伟皱紧眉头。
车子没油,他离开找加油站,加满油,来回不过片刻时间,心桐刚刚还一副别人欠她一百万不还的表情,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换成了别人送她一百万的喜滋滋得意样。
“走,我们找地方吃饭。”他不去计较她心情起伏。她遇见了谁,都与他无关。
牛山岭镇离宁海市区相对偏远,城市扎堆建筑尚未波及这里。这里除了那家高档的牡丹湖夕阳乐园,几乎没有其它高大尚的建筑。主街道还是以前一条狭窄细长那条街。
街上人太多,走路都是臂膀相贴。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大家忙着采购过年用品,各种百货仿佛免费赠送一般,大家哄抢。
两个人走进一家小餐馆,人满为患,出来换一家,依然人多。这就是过年,家家生意兴隆,店家老板个个笑脸如花。
肚子饿得难受,她又带着骋伟走进一家饭店,同样人不少,正准备离开,老板娘认出她,喊住她:“这不是卫老师女儿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妈妈姓卫,镇上人都喊她卫老师。
心桐点点头,眼睛一热。
老板娘把刚空出来的一个座位收拾干净,拉她入座,然后又收拾离她很远的一个位子,安排骋伟坐下。
问她吃什么?有粉丝煲吗?她问。老板娘边收拾一张客人刚离开的残渣边说有。
小镇里粉丝煲与其它地方不同,它有一种独特味道,吃多少也不会上火。传言店老板放入了罂粟壳,味道才这样鲜美,其实不是,小镇五家粉丝煲老板是弟兄,经常在一起切磋厨艺,互补配方,但不外传。
粗制的砂锅,盛着热气腾腾的香辣牛肉粉丝,端上桌时,粉丝中间丝丝翻着热泡。老板娘心眼偏,第一碗先端给了她认识的心桐。
“大娘,先给他吧。”心桐指指骋伟方向。
“你先吃吧,他的我马上就送。”老板娘满脸堆笑,她决定一偏到底。
心桐默认,拿起汤匙,望向骋伟,看他视线迎过来,摇摇手中小汤匙。骋伟会意地点头,戏谑地送她一个飞吻。
老板又端出一砂锅,无意中看到两人互动,突然对骋伟殷勤起来,临近,放下砂锅,热气氤氲,骋伟俊美的容颜温润如玉,五十岁的妇人忍不住仔细打量他,好帅气的孩子!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又多看几眼,才客气地轻声吆喝:
“姑爷,请慢用!”
老板娘口出惊人,闻言,骋伟刚送进嘴里的一口辣辣的粉丝煲全卡在喉头,不上不小,呛得他不住地咳嗽,泪水汪汪,满脸通红,吓得老板娘手足无措。
心桐正巧瞧见骋伟狼狈怪样,急忙忙奔到他们旁边,二话不说,站到他的身后,拍打他的后背。
好一会儿,他喉头那股强烈刺激才渐渐平复。
老板娘狐疑地看一眼骋伟,又望望他身后的心桐,尴尬憨笑,离开。
“娘子,你手轻一点,好不好?”他不假思索地调她,觉得这样很有趣。
吃完,她抢着去付钱,老板娘推了回去,她便往老板娘口袋里塞,老板娘却把她整个人推出门外,边推边说:“以前卫老师,对我家两个傻小子那么好,我要是收了你的钱,雷公公都不会放过我,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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