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凉蓦地睁开眼,入眼是一副鹅黄纱帐——衍福殿寝殿的布置。深蓝夜空、缺月、繁星和煊煊呢?
一连串的疑惑涌进脑海,搅得她心绪混乱,迷糊地直揉太阳穴。
两名宫婢在床前值守,见许如凉醒来,一人上前服侍她起身,一人便要去通报筠波,恰与挑帘进来的筠波碰面。
筠波微怔,“郡主已经起了?”
许如凉遣了旁人,单与她道:“昨晚我几时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筠波谨慎回道:“子时一刻三殿下送您回来的。”
“怎么不叫醒我?”许如凉皱了皱眉,昨晚怎么就会睡着了?而且睡得那般死,被人从房顶抱下来都没感觉……有没有梦呓,把梦境里的事说出来?
许如凉担心极了。
筠波弱弱地道:“三殿下吩咐不可吵醒了您。”
又是慕连煊!
她的筠波几时只听慕连煊的吩咐了?
许如凉气恼地摆摆手。
筠波不明所以,只能耐心地等着她消气。等了一刻钟见她还没有消气的意向,只好小声地提醒道:“再有两刻钟,就该到辰时了。”
按照宫规,辰时初各宫妃嫔需前往凤仪殿向皇后请早安。
皇后许沁为后之初,妃嫔谨守礼制,皇后威仪极严。可是随着“五胎五落”,凤体绝育,各宫妃嫔的态度开始有所松懈。直至最近几年,皇后年过四十之后,这股歪风邪气越发猖獗,甚至,五公主的母妃谢昭仪时常刻意迟到、早退,存心奚落皇后脸面。
皇后耽于正事,也无心纷争。
可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许如凉打算为大姑妈挣回脸面,昨日特意交代过筠波今日早些唤醒她,以便赶在所有嫔妃之前到凤仪殿。
这方回过神来,许如凉忙收敛情绪,着人梳妆更衣。
卯时下三刻抵达凤仪殿。
皇后正在进补,听人通报“丹阳郡主到”,颇感意外。
赵嬷嬷笑道:“郡主年纪虽幼,却最守礼制。”
“你可是从来不夸人的,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后微微抬起眼皮,朝她睇了一眼,眉宇间掩藏不住欣赏、欣慰和骄傲。吩咐人先领许如凉到偏厅小憩。
许如凉依言,规规矩矩地到偏厅等候。
过不多时,便有几名服色各异的妃嫔陆续亮相。
许如凉大略认了认,竟一个也不认识——前世慕连煊登基后,一道圣旨将未诞育的太妃全部移出皇宫,前往感业寺修行。
时隔多年,许如凉早已忘记这些或靓丽,或衰老的容颜,便只平平静静地站着。
倒是几位嫔妃见着许如凉,极为惊讶,不禁出言询问。
她们没有迟到,还维持着对皇后最基本的敬重。
许如凉投桃报李,对答十分恭敬。
一时间,偏厅内氛围倒是其乐融融。
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见了许如凉,反应和最先的几位如出一辙。可许如凉的态度却越来越刁钻,话里带刺,绵里藏针,刺了几个人。
前前后后的人心里不禁思量,丹阳小郡主做的什么伐?
亦或是皇后授意,将要整顿内苑秩序?
想起昨天刚颁布的几道圣旨,嫔妃们心里不约而同打了个突,为迟到的姐妹捏把汗,也对某个即将首当其冲倒霉的人幸灾乐祸。
时间很快就到了辰时。
辰时一刻,皇后由人虚扶着,款款而来。
许如凉留神记着,除了谢昭仪和五公主母女,以及在冷宫里的六公主母女,其他嫔妃都到了。
果然,谢昭仪是最难啃的骨头。
想起往事,许如凉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心。
她了解的谢昭仪为人嚣张,倚仗家族势力,不可一世,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前世谢昭仪晋为谢太妃后留居宫内,对她多次暗中使绊。直至谢家被灭门,五公主远嫁藩属国,谢太妃彻底沦为孤家寡人后,犹不知收敛,使尽幺蛾子,最后还闹出个丧心病狂的“一身红妆赴黄泉”。
这件事,许如凉背了一辈子黑锅。
今生,要不要顺手报了前世遗下的仇?
许如凉思量着,皇后和众嫔妃语笑吟吟地叙着话。
没过多久,便有人起身告辞。
昨天皇上刚给二皇子赐婚,按礼制,今晨女方该需宫谢恩。众人都很有眼色地不耽误皇后办正事,纷纷离座。
偏厅一下子人去楼空。
皇后眼风一扫便留意到凤座旁沉默的许如凉,低低唤道:“阿凉在想什么?”
许如凉猛地拉回神思,道:“阿凉只是在想刚才有没有看见谢昭仪?”
纵然谢昭仪沉醉于让皇后难堪,可皇上刚为她的娘家侄女指婚,她应该得意到天上去,紧巴巴地赶来向皇后炫耀才是常态吧?
如现在这般不露面,实在异常……
许如凉无法理解。
皇后一怔,很快便又恢复镇定自若,笑道:“想见你五公主姐姐,就随本宫来。”
诚然皇后知道许如凉和五公主历来无交集,许如凉断不会想见五公主,但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一个说法最适合。
许如凉顺从地应承,与皇后一道回内殿。
辰时正,内侍通报温家母女到。
许如凉错愕,温珞不是已经败北了吗?怎么还有温家的事?
温珞和她的继母为何进宫?
许如凉还没见着温家母女的面,又有内侍来通报谢昭仪到,五公主到,谢家母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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