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傅凛从不反对,还吩咐了管事宿大娘照应着,及时添置她需用的笔墨纸砚与颜料等物,宅子里的人自也都知道。
这回叶凤歌去了一趟临川回来,只说新接了书坊画人像画片儿的活,她在众人眼里并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性子,旁人自都以为是寻常话本子,倒也没谁深究细问是给什么书配画。
闵肃自然更不会多想,一听只是要照着自己画人想画片儿这种小事,便愿赌服输地应了。
到了约定的申时,闵肃果然如约而来。
叶凤歌额心那对扑扇着翅膀的蝶儿实在打眼,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闵肃见状,竟也忍笑挑了挑眉。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叶凤歌抬起指尖轻点向自己的额心,赧然垂脸,抿笑按住那对扑棱棱的小翅膀,“若是丑着你了,就请克服一下吧。”
其实那花钿模样精美、色泽璀璨,配着叶凤歌秀雅的五官也算相得益彰,凭添了活泼灵动,使她看上去比平常多了几分俏皮娇丽。
只是她素简惯了,行事做派也多豁达洒脱,今日突然精致起来,她难免拘谨不自在。
“不丑,”许是见她尴尬,闵肃朴实无比地安慰了一句后,随手指指凉亭正中的石凳,带开了话头,“我坐这儿?”
叶凤歌四下看了看周遭景致,最终指向靠墙那面连接两根圆柱的围栏长凳。
“还是坐那儿吧,有那几株锦葵衬一衬,画面也生动些。”
闵肃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
叶凤歌在亭中石桌上铺开纸张,又拿了墨锭与砚台过来,口中对闵肃道,“晚些阿娆忙完手上的活,会帮忙送茶果点心来,委屈你先枯坐片刻。”
“无妨的。”
闵肃本就不多话,叶凤歌与他又算不得多相熟,三两句话后也就没得聊了。
好在叶凤歌画起图来时总是心无旁骛,闵肃平常又总藏在暗处不声不响,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倒是谁都不觉得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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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凤歌画图走的是工笔细描的法子,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将将画了点大致的轮廓。
她暂时停下手中的笔,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对闵肃歉意地笑笑,“只怕明日还要劳烦你一回。”
闵肃耿直正色,“晚上再赛一顿,你赢了再说。”
“江湖儿女,也好意思这样斤斤计较的吗?”叶凤歌随口调侃着,又轻轻转着脖子。
这连串动作下来,额心那两对小翅膀又调皮地扑腾起来。
“再动,你那蝴蝶怕要飞走了。”闵肃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却难得地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叶凤歌这才想起额心的花钿,两颊骤然一烫,忙不迭以指尖虚虚遮住额心,笑得尴尬。
“你……”
话音未落,凉亭外的碎石小径上传来幽幽凉凉的几声咳嗽。
叶凤歌与闵肃双双扭头。
扶疏花木交相掩映的小径中,玉色织金锦披风衬着傅五公子那一身的月姿霜韵。
他唇角浅浅勾着似笑非笑的弧,眉目间似有烁烁流光。
不知为何,叶凤歌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心中浮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若是人的神情能散发出气味,那此刻的傅凛,多半是酸的。
第七章
随着傅凛举步近前,亭中两人才见他身后跟着端了茶果点心的阿娆。
傅凛往侧边让了小半步,阿娆得了示意,赶忙越过他进了亭中,麻利地将茶果点心摆在石桌上,便匆匆退下了。
叶凤歌定睛细瞧,不禁一愣。
点心中不独有各色糕点,还有她平常很爱用来当零嘴的五香肉干。
先前她只是请阿娆拿茶果点心,并未说过要拿肉干的。
只愣怔了片刻,她很快明白定是傅凛特意吩咐阿娆替她拿来的,心中不禁泛暖。
这些年来,傅凛虽时常别别扭扭、搞三搞四地出些恼人怪招“折腾”她,却又总在不易察觉处时时关照着她。
阿娆与顺子他们那拨小孩时常在她面前玩笑说嘴:五爷对凤姐儿纵得呀,闹得咱们都觉得凤姐儿是这宅子的另一位主人了。
他虽明确且强硬地拒绝当她是“姐姐”,可他这些年的言行举止,至少是真真将她当做了这宅子里不可缺少、不容轻忽的一份子。
这对万事不贪心、不强求的叶凤歌来说,已然足够。
想到这些,叶凤歌百感交集地笑了,看向傅凛的目光也不自觉地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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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肃站起身,恭谨地向傅凛执了礼,波澜不惊道:“若五爷与凤姐儿有事要谈,属下就先行……”
“无事的,你们接着画。”傅凛与叶凤歌远远对视片刻后,抬手扬了扬手中的一卷书册,这才不疾不徐迈进亭中。
叶凤歌噙笑摇了摇头,想起他小时也是这样,最见不得她与旁人走得近,像是生怕她与旁人太好,就会将他忘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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