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更没好气,“这我如何能知道?突厥算满了五万人,檀州驻军九万,只要不是傻子,这仗怎么看也不会败。又不是被逼得非守不可了。”
正说着话,有师父的亲兵掀帐进来送饭。白面炊饼旁边却放着一个大包,好像是用泥土包裹的东西。
“师父……咱们不至于……只能啃土块来果腹了吧?”我见着那东西大惊,暗想前几日分明也还能吃些野菜草叶的,实在不至被师父找到了反倒要吃土块充饥吧?
师父瞪我一眼,却到底撑不住笑了,“都说霍徵虽然是个武将却最好吃,吃得还特别讲究。你说你都讲究到哪去了?八珍没听说过?”
我一阵莫名,“这是知道的,有淳熬、淳母、炮牂、捣珍、渍珍、熬珍、肝膋和炮豚。这都是古书上记载的周代食物,食材用料一应不祥。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你就是因为不爱看书所以被我捡回来的,所以就一直更不爱看书。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捡你了。”师父笑骂,“听好了小子,这《礼记内则》有载,淳熬便是油脂拌稻米饭,再浇上肉酱;淳母做法与淳熬完全相同,只是把稻米换做黍米罢了;捣珍是用牛、羊、鹿、麋、獐等里脊肉反复捶打,除净筋腱,烹熟后捣成肉泥;渍珍则是选刚刚宰杀的新鲜牛肉,切成薄片,在酒里浸泡一晚,再调和肉酱、米醋与梅子酱食用;熬珍是用牛或鹿、麋、獐等肉经过反复捶打出去皮膜,摊在竹子或者芦苇编成的篾上,撒上姜、桂与盐用小火慢慢烤干,做成肉脯;肝膋则是取狗肝一副,用狗肠蒙起来,配汁子在火上烤炙,让肠中的油脂慢慢渗入肝中,再以米糊润泽,另取狼臆间油脂切碎,与稻米熬制成稠粥;炮牂与炮豚做法差不多,只是一个取羊羔一个取乳猪,去脏后以枣填腹,用芦苇裹起来,再糊一层泥,在火中炮制,炮毕,剥去泥巴,搓去皱皮,再用稻米粉挂糊,投入盛有油脂的小鼎,小鼎放入盛水的大锅,熬煮三天三夜后取出,蘸肉酱与醋食。”
我知道师父对于吃食不很讲究,素日家里吃馄饨连蒸熟的还是煮熟的都不甚明了,自己又是个武将,但到底是陈郡谢氏出身,家学渊源还是在的,《礼记内则》竟都背得滚瓜烂熟。
可我还是很不明白,“这与这团泥有何相干?”
“难道现在还能给你找出大鼎小鼎烹上三天三夜?”师父白我一眼,“你倒是运气好,一醒来赶上李信带着几个小子上山采药,遇到几头野猪,当下射杀了拖回来。只是野猪皮糙肉厚不好处理,军中也没什么好料,李信出主意说是将野猪分成块,分别抹上盐、山花椒与一些香草叶子,用草缠好泥包了炮制。”
我这才想起自我醒来还未见过李信,忙问:“李信他……”
“这小子机灵,没受什么伤。”
“那便好……”
师父睨着我道:“等会你自己去好生谢谢他。要不是他一路上照顾着,别说你们还能剩下一千来人,就是你,也早该去森罗殿应卯了。”
“师父说得很是。”
“行了,先坐下吃东西吧。”师父当这是说做就做,在案前做好了,几下动手拆了已经干结成块的泥封,又去了草叶,一股肉香混着淡淡的清香便在屋里散开了。师父看了一眼,“你小子人缘倒是不错,人家还舍得分给你这么大块猪腿肉呢,赶紧吃吧,吃完还请李信过来商量去幽州的事。”
我已然忽略了师父的前一句,只是很惊讶,“去幽州?”
师父已经踢下一块猪腿肉放进嘴里嚼起来,只是他嚼完咽下之后才道:“不去幽州难道还守在这里?突厥都死得差不多了,不死也跟着都尔罕逃到幽州,剩下的不成气候,即便要攻城,檀州驻军也足够应付。幽州那边……冠英刚刚身故,至尊没有委任新的都督,只怕是群龙无首,让突厥钻了空子。你再不吃,这腿便都归我了啊。”
我只好一眼坐下,动手剔肉。
野猪肉的确适合烤炙或者炮制,不需太多佐料,光是把油脂烤出来便能让人大快朵颐。这炮豚虽然工序不完整,但因为加了椒与香草,压住了油腻,多了清凉微麻的口感,直让人口角生香。
只是一想到幽州那边的事,这猪腿再香,到底也是大打折扣了。
第26章 炮豚(下)
飞快地吃了饭,师父把李信也叫到这个帐子里来议事。到底他是范阳的旧人,总比我与师父要来得明白。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倒是对李信此人颇为欣赏,不光因为他能干,且因为他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肚子里没什么弯弯绕绕。
李信也没因为师父的身份而有忌讳,只是干脆地道:“要说对幽州的熟稔,除了李都督之外,最熟悉的就是秦仪秦将军。不过秦将军此人……眼下他也在檀州,看样子是不愿意出来的。末将常在檀州,对幽州知道不多。只是知道我们范阳的驻军,除了至尊的虎符调动,便只有李都督的调令行之有效。幽州的驻军一向是秦将军在调派,因为他是幽州团练使……”
“这意思是,秦仪非去不可?”师父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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