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骨扬灰剑,今儿个怎么又说是病死的?”
雪颂很快解释道:“唔,诈死你晓得罢,本是为了脱身回魔界——再不回魔界便要被冻死在无生谷了。后来那次才是真死。”
无妄低头去啜茶水,似笑非笑道:“将你带回无生谷倒是为难你了。”
缩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头动了动,雪颂抿住嘴唇,踌躇了片刻,不解道:“有一个疑问困惑我许多年,有时陡然想起来,会连觉睡都不安稳。你即是知晓我身份可疑,为何当初不立即杀死我,或是逐出仙界,反而将我带回你的老巢无生谷?”
眉心稍稍动了两下,无妄想,雪颂已坦然地同他说了昔年之事,解了他心中的疑惑,那么投桃报李,他亦应当解开她心中的疑惑。他问雪颂:“你应当知晓我手中握有三生盘的事罢?”雪颂点头道:“这个我晓得,父君曾同我说过。”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我看不见你的三生。”
紧紧攥着被子的手缓缓松开,雪颂怅然笑出声来——竟是因为好奇吗?他们之间的缘分自互相好奇开始,又在无妄的猜疑中结束,不过短短数月,却走完了她上一世最珍贵难忘的韶光。她喃喃自语道:“你也偷着用禁术了?真是有意思,那么你我之间算是扯平了,我不用再为偷偷对你用了窥忆术而自责不安。”
无妄应当是没有听到,搁下没喝几口的茶水,抬目郑重其事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她又端出一副重病垂死的模样,倚靠在床头道:“咳咳,你说。”
无妄朝雪颂深深笑道:“你嘴巴上涂的白色的东西是脂粉罢?”笑意逐渐加深:“我方才闻到一股甜香的脂粉味。”
雪颂靠在床头的身子猛的一僵——他发现了?她真是烦极了无妄的精明,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做的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到头来总是她在自作聪明,无妄一直是冷眼旁观的那一个。
方才魔兵来报,说是仙界的神尊无妄来探望她的病情,她这几日不过是装重病躲懒罢了,实则身体倍儿好,哪成想会把无妄给装来。所以她忙拿了白色的脂粉涂在刚吃完酥油麻花的红通通的嘴巴上,借以营造出苍白的病容,以此来诓骗无妄。
若现在崩盘承认她是在装病,那么之前她装出来的虚弱便会十分突兀,显得她忒有心机,此等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神尊真是说笑了。”她捂着嘴巴滑进柔软的被子里,及腰的头发堆在身下,像上好的丝绸毯子,“病有甚好装的,本座是真的身子不爽,强撑着同你说了这么半天的话真是累极了。我得好生睡一觉养养精神才是,没准这场病还能痊愈。”
月牙白的衣裳纤尘不染,无妄从容起身,掏出袖中拢着的千年雪莲花递给她,语气轻松道:“养是要好生将养着,只是可别把魔帝之位给养丢了,我瞧着魔界有不少人惦念着这个位置,你坐不坐得稳还要另说。”魔族一定有人在觊觎魔帝之位,不若雪颂重病的消息不会传得这样快。
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被褥中,只露出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雪颂朝他璀然轻笑:“我曾经答应过父君,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便不会让魔界落入他人手中,这句承诺到今日仍然奏效。”
无妄笑而不语。
种了数棵垂杨柳的寝殿门外,仙魔两界当家人的贴身随从知否与流封不期而遇,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心中皆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知否同情地望向流封,感慨万千道:“伺候你家主子一定十分困难,辛苦你了。”
流封亦回望知否,眼底的同情不言而喻,“看样子你的工作也不轻松,大家同苦同苦。”
一语破的,流封与知否彼此相顾默默无言,唯有泪千行,只差抱头痛哭了。
魔界的天黑得很快,无妄领着流封离去后没多久,如雾般的夜色便弥漫布满了魔界的山川湖海,重重树影矗立在漆黑的夜色中,像张牙舞爪的小怪物。
雪颂去打了盆温乎乎的水来洗脸上的脂粉,这是她这几日来头一次下地,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真有大病初愈的虚弱感。温热的水泼在面上,像眼泪一般,雪颂拿了块方巾捂在脸上,想到方才和无妄的对话,她冷不丁笑了两声。
她一直说自个儿不了解无妄,但其实说到底,她对无妄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晓得无妄不走寻常路,最擅长反向思考,你越说不是他就越以为是,所以她干脆利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承认了她曾经化装潜入仙界这件事。
只是,无妄所说的话与实际情况有出入,她是住进了无生谷不假,但她并没有死在无生谷。
31 经年前之忆(4)
她仍记得,她假托重伤的小仙娥的身份住进无生谷半月后,遭遇了无生谷那一年的第三场暴风雪,罡风掀翻了她暂住的茅草棚子,若非她腿长跑得快,没准真会被压死在茅草棚子底下。
她惊魂未定的跑进被无妄列为禁区的无生谷内谷,霹雳咣当去敲他的房门,想拜托无妄收留她先住一夜,待明日天光放亮,她再自己动手把棚子修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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