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将下,晚霞漫天。
天地间蒙上一层暖暖的红色,万事万物享受着余晖的抚摸,让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爽。
这是一方静谧的水乡,河道纵横交错,方园百里地势平缓,水草丰盛土地肥美,只有那目力尽处似有连绵群山,掩于云雾缭绕之中。
辛勤的农家壮丁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洗净腿脚上的泥水,互相招呼着水稻田里亲友邻居回村休息。
不远处是个小村落,零零散散依水道而建,约莫有三四十户人家。此时正近晚饭时辰,家家炊烟袅袅,户户赶牛收鸭,数名两三岁孩童在村间小路追逐打闹,回村的壮丁三三两两谈笑,树下聚着一群老婆子闲扯家长里短,一派祥和温馨。
“哟,云龙云虎,今儿啊给夫子送什么好菜?”树下的孙婆婆年纪大了,眼神却尖,远远就瞅见拎着篾笼跑来的两个九岁孩童,后面还整齐地跟着一群少年男女。
“黄焖鸡肉丝!”两个强壮少年齐声答道,步履不停,继续刷刷刷向村外跑去。
云龙云虎两兄弟都是少年中优秀之辈,只是云龙更憨厚直爽,云虎更沉稳聪颖。
唠嗑的婆子们迅速转变了话题,此起彼伏地都在夸赞夫子教导有方,不到九岁的孩童们,一个个都像十三四岁那样身强体壮,这在大城镇里都能结婚生子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两个务农归来的壮汉,互相对视一眼,嘴唇微动、眼芒一闪而逝。
不远处角落里,原本斜躺在石碾上吹牛聊天的两个闲人,借着懒散身姿的掩护,快速有力地打了几个手势。
村头。
一座篱笆小院静静矗立着,长十丈宽八丈,院内打扫得清爽宜人。一进青石屋坐北向南,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冬暖夏凉的好住所。门口贴着副对联,上联是“青山绿水石屋”,下联为“古道小村毛娃”,横批“安天命”。
院子东南是两小间茅房,显然男左女右。紧贴篱笆西侧的是三进大石屋,应该是私塾教学之处。私塾堂屋前是片硕大的平地,似是演武场,因为设有石磙、梅花桩、刀枪剑戟武器架等家什。
此刻,小青石屋前踩着孩童们束手静立,屋门“吱呀”而开,却是窜出一只靓丽白狐,皮毛爽亮、身形柔顺、眼神娇媚,围着篾笼直打转。
“娃儿们来了!”说话间,走出一名老翁,白发白眉白须,青衫青裤青鞋,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不怒自威,一股正气油然而生。
孩童们都没注意到的是,他们从院外带来一行行小足印,那夫子脚下却丝毫没有印迹,仿佛没有人走过一样。
“见过夫子!”孩童们弯腰齐声高呼。
“好,好!”老翁拈须微笑,威严的脸庞柔和下来,双手接过云虎递过来的篾笼。“天色将晚,速回吧!明天早课不要迟到。”
孩童们唱一声诺,整齐转身就要跑,只有田云虎脸色挣扎,迟疑着留在原地。
“云龙哥,你先回去。”云虎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夫子道,“夫子,学生近期有奇怪噩梦出现,请您解惑。”
“说来听听。”夫子微笑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学生。
见其他人跑远了,平时聪颖沉稳的云虎迟疑着说:“夫子,学生前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先是置身于一个恐怖的场景,天空是无尽的黑暗,大地是无垠的火海……而我,”恰如陷入当时景象之中,云虎眼中陡然出现恐惧之色,“好像化身一个恶魔,浑身充满了嗜血、杀戮的**!”
“哦?”见多识广的夫子也是脸色冷峻,“之后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出现一丝光亮,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飘荡在黑暗之中。”云虎思索着说,“好像是一把奇怪的扇子,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光亮越来越大,不断扩散,最后整个天空都变得光明祥和,地上的火海也不见了,全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学生我也心中清明、安静下来。”
夫子犹疑不定,拈须半晌,这才开口道:“确实很奇异,老夫未曾听说过这种异象。也许是你私塾课上太辛苦,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看着云虎远去的北影,夫子喃喃着黑暗、火海、怪扇,最后一个闪身回了石屋,白狐也紧跟而入。
早课。
夫子照例安排了两个上联,底下一排孩童在苦思冥想。
其一是:圣上有道烟花三月下江南,己酉何人可配,坐赏堂前飞花雨。
其二是:田力男,焦木樵,此木为柴山山出。
一柱香后,云虎已经起身,拱手道:“夫子,学生已经对出,但是您不要取笑。”
云龙、瘦猴周丁丁、许翠翠、苏莲、李铁牛、猫眼、狗蛋等一大帮孩童都瞪大眼睛不信,知道你能对出来,怎么会这么快?
“但讲无妨!”夫子淡淡道。
云虎遂朗声道:“第一联,祖宗无德逶迤九曲上大漠,立里孕子乃童,醉卧席间耍酒风。第二联:波女婆,土火灶,因火生烟夕夕多”
夫子轻轻颔首,“不失敏捷,然第一联上下未对出,坐赏堂前,赏堂同头。第二联对得工整,有何可笑?哦,波女,波女……你这毛娃,鬼心思不少。”夫子笑嗔,“是不是偷偷买了张货郎贩卖的杂书?”
底下八-九岁小子捂嘴哧哧偷笑,早熟的大姑娘却是羞红了脸颊。
云虎轻声恳求道:“请夫子别告诉俺爹娘。”
“读点杂书,增长见识,也是好事。”夫子摆摆手,“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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