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抬手给自个倒了杯茶,坦然道。
“可是您不是说……”绿意着急起来,声音有些尖锐。温凉伸手打断绿意的话,“我知道。”
他知道。
……
康熙四十五年,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好时节。
十里亭处,温凉望着送别的邬思道皱眉,“某以为邬先生不会做这些多礼的事情。”这还是温凉说的轻巧的,别说是多礼,他深以为是无需做的事。
邬思道笑着摆手,“践行还是需要的,温兄便不要托词了。”
来送的人也只有邬思道一人,两人就着邬思道带来的小酒面对面相饮,而后温凉便打算离开了。
马蹄声渐近,朗朗笑声传来,“先生远行,这践行酒,合该喝上一杯才是。”
☆、第六十五章
温凉并没有想过胤祯会来。
所有人都可能, 这个一直对他咬牙切齿的十四阿哥定然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除非……他垂眉,胤禛发现了那事。
温凉复又抬眸看着疾驰至身前的骏马, 那猛然拉住的缰绳使得马匹不耐烦地踩了踩蹄子,胤祯握着缰绳, 低头望着温凉,“是不是觉得我来很奇怪。”
胤祯笑得很是得意,把小盒子丢到温凉怀里, “你该带走的东西。”受嘱托来这么一趟, 他可受益匪浅。至少四哥不会折腾他了。
温凉垂眸看着这莫名的玩意儿, “劳十四阿哥费心了。”
他语调微冷,显然并非这般认为。
胤祯听出了温凉话里的意思,“你不高兴,我心里才高兴了, 真想知道四哥让我给你什么东西。”
他调转了方向。
“可别死在路上。”
胤祯就是连口不对心的祝福都说得那么难听。
骏马来得快去得也快, 温凉看着手掌心的小盒子蹙眉, 瞬息后恢复了常态。
马蹄声哒哒远去,胤祯不知道他交到温凉手上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如那个远在内城的人想要的那般。
温凉打开盒子,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在木盒中。在小半天前被他亲手送到外书房的东西。胤禛需上早朝,温凉进入他的外书房从不需要禀告。
邬思道轻叹, “邬某倒是做了错事。”若不是他在此处逗留,温凉早便离去了。
温凉抿唇道, “只是小事。”他安静地和邬思道告别, 登上马车, 护送的车队摇摇晃晃,往远方离去。
邬思道目送着这列队伍从视野中渐渐消失,伸手揉了揉眉心,心理难得没什么底气。他一摇一晃地朝着马车走去,希望这内中没有别个隐情,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
康熙四十六年春,杭州。
江南在文人骚客的笔下如同一幅悠然展开的水墨画,朦胧雨景中撑着纸伞的秀丽姑娘漫步在石桥上看风景,桥洞下有船夫哼着水乡小调,使着小舟荡漾而过。不知名的笛声悠扬而起,顺着那细雨飘洒而去,撩动了岸边随风的碧绿柳条。
那绵延的细雨总是江南的代表。
绿意身着时兴的衣裳,娇嫩的颜色衬托得她唇红齿白,发髻松松挽着,随着她的动作微颤。她的视线扫到那那几个护院守着隐秘的角落,他们保护着整座院落。
她正在挑选物什,门房送来的信件拜帖都是经过她筛选后,才一一又重新递到温凉面前来。
当她看到熟悉的字迹时,绿意下意识抬头望着书房的方向,这才又继续整理起来,而后把需要交给温凉的书信拜帖都重新整合起来后,全部都送到书房里去。
温凉此刻正安然站在书桌前,正挽袖在写着些什么,绿意躬身道,“先生,这些都是需要您过目的信件。”
温凉淡声道,“放下吧。”
绿意依言把东西安放在温凉的左手边,这才悄然退下。等温凉写完书信,视线落到那一叠东西上头时,摆放在最上面的那封跃入他的视野。
温凉捡起那封,这才落座拆开,让更多熟悉锋利的字眼落入视线中来,其上问候的字眼随着温凉的动作而显露出来。
“春寒料峭,望君珍重。”胤禛的字迹。
待温凉看完后,他打开架子下的小木匣,里面已有数封同样字迹的书信。他视线停留半晌,终是拿出那余下的数封看了几眼,才又摸出了火折子。
屋角闲置的火盆被温凉寻了出来,他半蹲在此处,打开了火折子,点燃了最初的信件,随着温凉的动作,火苗开始舔舐着洁白的信纸,漆黑的字眼不住被吞没。
温凉松手,那团包裹着信纸的火焰便掉落到火盆里,其上那见字如晤四字不知为何残留到最后,可也被愈发盛的火苗吞没。撕碎的信纸一张张被丢入,最终全部化为灰烬。
“先生。”
绿意重新入内,发现温凉正蹲在屋角,停顿了一息又继续说道,“浙江巡抚王然大人给您下了帖子,邀您三日后登府赏花。”先生还是把那些信都烧了,虽本该也是如此,残留来往的信件若是被查出来,总不是好事。
然绿意每每见到,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每次先生都是攒下好几封才一次烧毁,不知是为了省事,还是为了其他。
温凉起身从绿意手里接过那张帖子,走回书桌前看了两眼,然后才开始研墨。
温凉来杭州一月有余,素来深居简出,并不曾活动。别说这杭州的官场了,便是整个杭州都寻不出认识他的人。
这浙江巡抚寻他,总不会是因为扬州的事情?他微阖双眸,暗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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