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子的白衣裳就给染脏了,她却不太在意的蹲在塌边给他擦了擦裤腿。
陈青亭瞧她这样好,但又有时候那样远,竟又没头脑的一句:“我连字都不识多少。”
王轩宣没想到他还真的自己说出来了,觉得他这么坦率,竟心底有几分笑意,道:“我知道。”
陈青亭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王轩宣总不好说是江水眠透的底,坐回去,只道:“平时能看出来些。”
陈青亭自觉丢人,姿态竟有点撒泼:“不比你王家的闺女,别说是什么诗书了,外文也会好几门。”
王轩宣坐着瞧他,愈发想笑:他原来这么孩子气啊?
她觉得陈青亭要是醉了,怕是更要原形毕露,便有点不怀好意,劝他喝两口:“我学那些也没用。酒都开了,你快喝些,这会儿就别摇了。”
这两个高脚杯还是陈青亭自己买的,他鼻子探进杯子里闻了闻酒,明明眉头都皱了,却强说:“好香。”
王轩宣闷笑:他怕是喝不惯的。
陈青亭却当自己是上山前的武松,拿杯子当海碗,吞了一大口。他平时并不喝酒,辣的直挠脖子,强咽了下去,半天憋出一个词:“好喝!”
王轩宣笑的受不了了:“你平日不喝酒吗?”
陈青亭憋不住的咳嗽两下,才道:“我们唱戏的都要爱护嗓子,哪里能随便喝酒。就算是去了大场合,大家也都体谅,让我们以茶代酒了。”
王轩宣:“那你别喝了。”
陈青亭还不乐意:“我慢慢喝。”
王轩宣也坐在他对面慢慢喝酒,她手指细长,捏着杯子,仿佛手也是白色玻璃雕成的。王轩宣记得江水眠之前透露的话,有意无意道:“唱戏的识字不多很正常,毕竟你们从小要学的东西比我们这些读书的要多很多了。不过,现在都开始改戏,写新戏,你不要紧么?”
大概也是因为王轩宣态度很平常,陈青亭连喝了好几口,倒也肯说实话了:“老许跟我说,现在唱戏的就算是年纪大的先生,都在学字读书,因为现在不会读书便改不了本子。可我学的很慢,而我想改的是从昆曲里来的那一出《贵妃醉酒》,词也不少,我却读都读不顺。”
王轩宣幼时,父亲带着全家从日本回国,暂住上海,那时候在上海,昆曲还不如今日这般衰落,还算是有一席之地的。她记得自己听过贵妃醉酒这段戏。
王轩宣:“你拿本子来,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只是你不是唱武旦么?怎么想唱这样的戏了?”
陈青亭端着杯子去旁边柜子里找写好的戏折子,他看出来是酒量基本没有,这会儿就已经跟在江水眠面前似的,不太顾及形象,拱在凳子上撅着屁股,翻找凳子后头的几个架格。
王轩宣想笑,就瞧着他走路都有点打弯的捏着折页本回来了。
陈青亭:“我又不是只唱武旦。只是武旦最有名。主要是今日上午我去拜见的那位老先生想改《贵妃醉酒》,他也不太识字,不会改词,却会改曲,加了不少酔步和扇舞的高难度动作,那位先生手底下的徒弟做不出来,他瞧我在台上打过,说我有几分武人底子,定能舞的出来。”
王轩宣这才翻看了,陈青亭竟没坐到对面去,而是往她这边挤来,脸蹭着她肩膀,还道:“你给我让点地儿啊。”
王轩宣有点僵硬,她推了一下桌子,让出一大块儿地方给他坐,他却不坐,粘着她,下巴放在她肩上去看本子。王轩宣被他搭着肩的那半边脸都发烫,她努力去看本子,道:“只是这部戏,一开始昆曲的本子不算上乘,特别是最后写贵妃自己一个人在花园中情难自已,怀春炽情。我觉得这样有些不上台面,这出戏要是做好,必定是舞步精彩,衣冠华美,到时候就是要在大剧场演,甚至可能出国演,去总统府演,就不好写这样的剧情。”
陈青亭嘴像是被黏住了,声音都含混道:“那你觉得该是怎么样。”
王轩宣感觉耳朵里都进了他的酒气,压声道:“昆曲中也有三段饮酒,可以从这三段入手。贵妃何人,不只是美,她还有地位和傲气。她是被玄宗摆了一道,玄宗去了另一位妃子那里,但她应该先是要装作不甚在意。而后第一次饮酒时,总是要矜持一下。总是要不想让人看出来她是因怨恼悲伤而喝酒,更像是赏花饮酒,仿佛心里并不在乎玄宗。”
陈青亭乖乖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用心在听。
“往后就要收不住似的开始疾饮,但贵妃的架子偶尔还在,口头上已经说出一些不得当的话来了。她性子本就骄纵又任性,却也有泼辣可爱之处,历史上玄宗与她相处的种种细节已经能体现出来了。所以她就该在第二次饮酒时,冲身边的人发一些荒唐的脾气了——”
“直到最后一次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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