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就被封了郡主爵的赵清嘉虽然从小就大大咧咧的,但她内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尤其是在夜里独自睡觉时,若是没有母亲在旁边陪着,她就经常会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她不敢睡,她总是害怕自己一旦睡着就会永远醒不过来。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母亲。
在赵清嘉的记忆里,母亲赵璃的眉心,似乎从来就不曾完全舒展开过,赵清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日月如梭,直到长公主府里这个调皮捣蛋的小郡主日渐长大,慢慢懂事的赵清嘉才明白母亲的存在对朝廷来说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局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偏偏这个动辄就能威胁一朝之君的皇权的长公主,还是皇帝陛下一母同出的亲姐姐。
人生在世,唯自救方有出路,大长公主最清楚自己的弟弟是一个怎样的人,于是她给女儿赵清嘉留了一条自救的后路——广城狼兵的直接统率之权。
赵清嘉十五岁就开始帮母亲分担各种闲杂事务,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赵清嘉十七岁就承袭了母亲的衣钵,真刀真枪的直面上了东宫的太子殿下。
她无数次的被太子的人以及一股不明的势力追杀,她也无数次的从杀手的刀刃下死里逃生,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母亲的身体愈来愈不好,她独自一人撑的好苦好苦。
幸好有在北境守边的好友司马玄一次又一次的暗中帮助,这才不至于让她一个堂堂郡主被逼的太过狼狈。
再后来,母亲病逝,东宫太子对她下手再没有顾忌,而那股一直不明身份的势力,也随着线索渐渐浮出水面——是她的舅父,当朝天子赵禹璟。
母亲赵璃病逝之后,赵清嘉为了自保,就以寻找失踪的好友冯倾城为借口,带着自己的一众亲信天南海北居无定所的“流亡”了起来。
其实她跟冯倾城并没有甚么太深的交情,不过是因为生意上的交集而见过几次面罢了。
赵清嘉是在景初十年的时候和远在西境军里的五表兄赵清远站到同一立场的——他们都被东宫太子以及五珠亲王宝信王赵清迒逼的无路可走,皇帝也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就只能想方设法的自己去找出路。
在偌大的锦绣长安里,在泱泱的边境大军里,赵清嘉和赵清远两个人显得那般的势单力薄,表兄妹俩无助的靠在一起,犹如波浪滔天的大海里的一叶飘摇孤舟,任何一个浪花打过来,随时就可能将他们俩拍打的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幸的是,当初骠骑大将军曹征在时,因为不忍看到赵清远堂堂皇子惨遭手足迫害,便借着赵清远的军功暗地里给这位忍辱负重的,心有鸿鹄之志的皇子留了一条路。
黑山关外的十万边民素来彪悍勇猛,若是赵清远有本事在那里拉起一支队伍,将来的晁国天下,就不至于会再度陷入万寿三十一年的诸王纷乱的局面。
赵清嘉并没有将自己拥有的对广城军的统率权告诉赵清远,她真正信服赵清远,是在赵清远告诉了她他的“大同之志”后。
赵清远虽身为赵禹璟的儿子,但他自幼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底层里,嫡庶出身的束缚不算太重要,重要的是底层的官吏竟能做到草菅人命只手遮天!
一个举人将一个货郎活活打死竟然能够不受律法的制裁,为何呢?因为举人属于上九流,而货郎是下九流。
同样,赵清嘉也接触过大晁国的各种民间惨状,于是,她立誓要辅佐赵清远,创建一个真正大同的天下!
她为此而四处奔波,景初十四年年末,她在离长安不远的绪州被宝信党的人劫杀——宝信王拉拢她不成,便对她起了杀心,幸而遇见和世家公子们一起来绪州射猎的庆徐世子司马昆,这才误打误撞的被元祉那傻孩子给救下。
哦,不,准确些来说,她是被司马玄派在司马昆身边保护弟弟的暗卫给救的。
从那之后,被天子下令不能随意离开长安的司马玄,就将暗卫里排行第十六的杀手派给了好友赵清嘉,用以保护她的安危。
“你若死了,许多事就没人能帮孤办了,如此必然麻烦,暗卫遣一个与你,关键时护一护你的小命。”——司马玄在让暗卫捎给赵清嘉的信里这样写到,末了,司马玄还用他的一手/狗爬字,歪歪扭扭的在最后补充了一行小字:如你所要求,是个长的好看的。
赵清嘉身边从此就多了一个长的好看的,但是却话少的像个哑巴一样的暗卫杀手。
虽然贵为一郡之主,但赵清嘉实在是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出门在外时她经常同侍卫随从们一起吃住,大家睡干草堆她就睡干草堆,大家吃喝什么她就吃喝什么,从来不挑剔。
有一次,他们因为赶路而没有找到投宿的客栈,身上也没了干粮,便只好决定叨扰就近村子里的人家——他们敲了许多家户的门,几乎惊动了半个村子的狗,结果就只敲开了住在村子最外头的一户人家的家门。
这户人家里只有一个眼睛半盲的老妪,听闻赵清嘉一行是路过这里,老妪便热情的将他们迎进了家里。
家里只有三间土房,围院子的篱笆已经破损的成了摆设,要不是见院子里搭着几根干白菜,这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废弃的房子——当然,这还是忽略了那扇差点被韩遂梧给几巴掌拍碎的木板充当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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