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智力不及90, 可这人来者不善,他还是明白的。干过10年护工, 刘香也知道一些医院的规矩,外来护工不让用,只能本院请。
“我大哥不给我钱, 我大哥, 不给钱。”刘香把棒针收好了, 腿一并,嘴一闭,不再回答问题。自己脑子不行,多说多错,这种时候就装哑巴,反正大哥就在那边,也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
就算真把自己怎么样了,妈说过, 别人无缘无故打你,马上跑,喊救命。
刘香是这样想的,但毕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医院是个很特殊的小环境,住院的人早洗掉了脾气,病倒了,起不来了,没人欺负傻子,只求一个身体康复。刘香遇上的雇主,大多数都很客气,或是因为必须依仗护工的照料,不得不客气。
只有卞鹤轩这种把住院当休假的,才不心疼住院费,耗在301里欺负傻子玩儿。
“我给他干过,开一个月6500,春节双休加倍,你呢?”那人继续问,随口开价,给刘香撒网。他把刘香小看了,还当一问就套出话来。其实他就干过两天,还没谈过月薪呢,日结工资,一天250。
“你,你叫什么啊?我叫刘香,文刀刘,禾曰香。”刘香煞有其事地问,就是不说月薪,说了,自己就是外面请的护工,大哥就是犯错误。不说,谁也拿自己没办法。
“罗修。要不这么着吧,我在医院里给你找个轻省的好活儿,你大哥这边就撂挑子算。”罗修不信自己掰不过一个傻子,“腿折了多累啊,我给你找个不用起夜的,一个月轻轻松松拿6000。”
刘香又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碰上抢活儿的了。嘴巴一闭,气人得够呛。
有的护工在一个医院待久了,就开始挑活干,重病重伤的、病患体重沉的、病危的,总之累人的就不爱干了。等病患最折腾人的那阵子熬过去了,再来换人。这种抢活儿的护工都是小中介,手里好几十个护工电话呢,巴结好了,就算不是一个医院的,他也能把人弄进来,当本院的护工接活。
还不用把钱分给护工经理,给他就行,赚得多。
每个医院都有罗修这种人,但他们手里确实有路子,都给他们留电话。一来是私人介绍,不用给家政中介钱,二来是上户快,还能挑一挑雇主。
“罗修……那我叫你罗修小哥吧,我大哥,我不给你。”刘香说,他想笑来着,可笑不出来,从前没人抢他的病人,因为他的病人大多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他知道,罗修这种人可凶了,干护工的人都听他的。
被人第一次叫成小哥的罗修一时半会儿没吭声。“怎么着?你怕我给你找不来活儿是不是?现在你跟我去中医楼,就能给你找。中医楼的多好照顾啊,连药都不用你熬。环境还好。”
“不是,不是,我不是护工,他是我大哥,他不给我钱。”刘香像坐军姿,梗着脖子,好像低头就是承认了,“你别找我了,我不给你,他真是我大哥。”
呵,还挺犟。罗修瞧了眼他脚边的包,突然给了个冷笑:“成,那你小子好好干,咱哥儿俩以后有的玩儿,刘香是吧?刘香,得嘞!”
把话说这么明白都不换,罗修断定这是个大活儿。这傻子的嘴再硬也是死鸭子,硬不了几天,迟早给他掰开了。
“打住打住打住,您刚刚说什么?”卞鹤轩都忘了疼了,胸口的肌肉随着呼吸清晰地起起伏伏,“您说,轻度智障有情感障碍?什么叫情感障碍,我读书少您可不能骗我啊。”
“简单来说,轻微智障人群的情感体验都是极为肤浅的,多为不成熟的依赖人格。”梁医生说。
“不是,您这话就把我绕蒙了。”卞鹤轩从没觉得人类语言这么他妈抽象过,“您这意思是,轻微智障不懂感情是吧?谁对他好,他就跟谁好。”
梁医生眼看着冷汗从卞鹤轩脑门儿往外冒,含煞的眼睛刚才还挺温和呢,瞪着人真挺凶狠的:“可以这么说。智力轻微低下的孩子从小就缺少对人的依恋,亲人和陌生人都同样对待。年龄成熟后,不能正确理解爱情,也许对自己说的话都不理解。”
“不能正确理解爱情……”卞鹤轩有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感觉,合着刘香根本不懂,自己在他眼里和别人没区别,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他又想起傻子提起自己妈死了的样子,真是无伤无痛,不轻不重。
什么大哥真好,大哥漂亮,自己有过感情,两个人偷着好,其实刘香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
“咱们休息一下吧,你擦擦汗。”梁医生看带不动他了,知道病人累了。
卞鹤轩何止是累了,整个人都报废了,心脏罢工了似的。原来刘香不懂,怪不得怎么问都不说,就算有过一段感情也是极为肤浅的情感体验。
极为肤浅。
那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对吧?
梁医生说休息,卞鹤轩就扶着器械活动脚腕。刚才是几分钟就回头看一眼,好像自己把装满现金的钱包放在存包处了似的,一边暗爽一边怕丢了。这会儿真是不敢回头看了,多看一眼,就能想起梁医生的话,就知道这俩月全他妈是自己脑补的喜剧片,还孜孜不倦。
复健室哀嚎成片,卞鹤轩孤魂野鬼似的立着,格格不入。好像被人扔在孤儿院了。
“大哥喝水,你渴不渴啊?”刘香过来了,刚才发了好半天呆,思考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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