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便迈步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无数黑衣甲士如同游动的影子一般,穿过小巷大街。
只留下姬嫣一个人,仍然站在暴雨中。
孤立无援。
……
姬蜃横剑在膝,仰头饮尽了坛中的酒,冷眼望向门前。
恍惚间,他似乎又透过雨幕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女子的面容,仿佛她昨日还曾对他露出过那微笑,触手可及。
但现在,他已经只剩下了一人、一剑、一场雨、一段破碎的情。
他狠狠地摔碎了酒坛,迎着围来的人,挺身拔出了剑。
这一刹,那漫天的雨点,不再下落。
“来吧。”
……
那一天,剑破千百铁甲,酒祭枯冢孤魂。
在整座杭州城凝滞的暴雨中,姬蜃一人一剑,斩去了南宫家八百暗卫,方才拄剑受擒。
直至数百年后,那一天的奇景仍未后人津津乐道,称是有剑仙受谪下凡,流为一段传说。
但此时此刻,那“剑仙”却也只不过一介凡人,被穿了琵琶,缚在南宫府刑狱殿前。
缚在南宫景的面前。
“哈……哈哈哈!好剑!好剑啊!”当着姬蜃的面,南宫景重重地将那柄黑剑摔在地上,仰天大笑了起来,“不愧是‘行天蜃剑’!不愧是杀尽了我满门的人!原来是妖术助阵,借了那鬼神的法门!!”
他说着背过身去,笑声在大殿中经久不绝:“只可惜……我若要你死,便是那大罗金仙亲自下凡,也救不得你到五更!”他猛一挥手,指向殿门之外,“在这大雨中,你还能如何纵起烈焰!如何将我全家满门尽付一场火中!”
“……”姬蜃没有说话,只是待到南宫景说毕这一番话后,方才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了自己的喉咙,“动手吧。”
“别着急,姬天行,我当然会动手了。”南宫景俯下身来,对着姬蜃的脸狞笑着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你千刀万剐,让你在死前的每一瞬都痛苦万分。”他直起了身子,“只不过……”
他说着转过身,望向了身后的姬嫣:“我和你可爱的女儿,还有几句话要说呢。”
一边说着,南宫景便迈开步子,走到了姬嫣的身前。
“嫣儿,”望着眼前浑身湿透,不断颤抖着的少女,南宫景柔声说着,轻轻抱住了她,“你做的很不错。”
“……南宫公子。”姬嫣垂着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我已经做了你要求的所有事。现在,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了么?”
“别担心,嫣儿,我当然会信守承诺了。”南宫景抬起手,温柔地抚过姬嫣的发丝,“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他说着从腰间接下了某件器物,递到了姬嫣的手中。
“我想要你,”他拈着冰冷的刀片,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冷笑,“亲自动这个手。”
“……”
姬嫣低头望去,望向了手中的刀。
那是一柄凌迟专用的,鹤嘴尖刀。
她静静地看着那把刀,良久,凄然一笑。
“我知道了。”
她说着,便从南宫景身边绕过,走向了大殿正中的姬蜃。
一步,一步。
不过数丈的距离,却似乎走得如此漫长。当她最终站定在姬蜃面前时,只觉似乎已经过去了千年。
姬嫣凝望着姬蜃的眼睛。
姬蜃也望着她的。
动手吧。他用眼神说道。我不怪你。
我知道。她同样回答着,举起了刀。父亲。
随即,挥下。
这就是您的命。
也是我的。
……
姬嫣那之后的记忆很模糊,只有一片无边的猩红。
猩红的血。
而当她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下了一具鲜血淋漓的骨架,和身边那个纵声狂笑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刑狱殿中,南宫景丝毫不顾及周遭手下的眼光,像个疯子一样地狂笑着,整张俊美的脸都扭曲了起来,“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我二十年来的这一腔恨!这惶惶半生!!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痛快,痛快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几乎笑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喘不过气来地歇了下来,抹了把眼泪,抬手一挥:“去,把这姬门余孽的尸骨拖出去游街五日……不,七日!然后带回去,挂在南京城门上示众!!”
“……是!”殿内的诸多下人像是被南宫景吓到了一般,一时间竟无人回答。片刻后,方才是先前的黑衣甲士回过神来,一挥手,派两个手下将姬蜃的尸骨拖了出去,然后眼神在殿内一扫,壮着胆子凑近南宫景身边,试探地问了一句,“……大人,敢问那个女人……又当如何处置?”
“嗯?……哦,是她啊……”南宫景顿了片刻,方才偏过头,斜睨向了角落里,浑身血污的姬嫣,“哼……”他一声冷笑,挥了挥手,“她已经没用了……”
“拖出去斩了吧。”
……
“……”
姬嫣望着围拢向自己的甲士,不由得惨然一笑。
还在后悔什么呢。她对自己说着。明明是早已经知道了的结果。
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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