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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明说得那么硬气,但当厂办主任翟建国让杜欣欣把会议通知发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还是屈服了,在指定的时候,嘟嘟囔囔地来到了厂办会议室,与一帮同龄的层干部坐在一起,互相交换着无奈的眼神。
在宁英时代,青锋厂开层干部会的时候,都是由宁英负责点名。老爷往会议桌前一站,用鹰隼一般的眼神扫视一圈,就能够看出谁缺席了。这个时候,自然就会有人把缺席者的缺席理由报给宁英听。如果理由合理,宁英不会有二话;但如果理由不合理,宁英就会叫来时任厂办主任的韦宝林,让他到广播室去用大喇叭通知缺席者马上到会,违者严惩。
缺席宁英的会议会受到什么惩罚,是大家一直都想知道的一件事情,但始终未能找到答案。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没有人敢挑战宁英的权威,所以一直到宁英退居二线,都没有一个人真正受到这样的惩罚。
韦宝林上台之后,依据现代管理学的要求,大力推行制度化、人性化、经济化的管理改革。他认为用大喇叭叫人是一种侵犯职工权利的行为,从此不再使用。同时,他又把经济手段引入了企业管理,规定开会缺席一次扣罚若干奖金,没有奖金的时候则扣罚工资。由于青锋厂经济效益一天差似一天,职工奖金、福利都早已没影,谁也不敢拿手里的工资开玩笑,因此每次韦宝林通知开会的时候,层干部们不管手里在忙活什么,都要赶紧扔下,乖乖地到场参会。
“现在开始点名。”翟建国拿出一本册,开始逐个地点着层干部的名字。每个被他叫到的人,都要应一声“到”,像极了学校里小学生听老师点名的样。
“项纪勇!”
“到!”
“冷玉明!”
“到!”
“韦厂长,全厂厂领导和层干部共35人,除生病请假及出差,应到32人,实到31人,现在可以开会了”翟建国点完名,把册合上,恭恭敬敬地对端坐在主位上的韦宝林说道。
“嗯。”韦宝林点了点头,实到人数比应到人数少1个,这是他上任以来每次厂务会的惯例了。缺少的这个人,就是现任调研室主任的老厂长宁英。宁英只是退居二线,并非退休,还算是在职的厂领导,照理说也是应当来参加厂务会议的。但宁英从接到退居二线的通知那天起,就把一切私人物品都搬回了家,然后拒绝参加厂里的任何活动。对此,韦宝林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扣罚工资的规定,在宁英这里不适用,借给韦宝林一个胆,他也不敢去碰宁英的老虎胡须。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对于我们青锋农机厂而言,是决定生死攸关的一次会议,希望大家认真听会,踊跃发言,献计献策……”韦宝林用一段严肃的语言作为自己的开场白,却全然忘了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青锋厂也因此而“被”生死攸关了若干回。
“目前,咱们青锋农机厂的情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就是产品落后,无法适应市场的新形势、新要求。实践表明,继续守着农机具这个夕阳产业,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顺应市场的需要,锐意进取,进军朝阳产业,这才能够扭转目前的困境,走向全面发展的新天地。”
说到这里,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翟建国不失时机地应了一声:“韦厂长的话说得太好了!值得我们深思啊!”
在场的层干部们都感觉到后背上起了大片大片的冷痱,这其既包括像项纪勇他们那样对韦宝林颇为反感的干部,也包括一部分在韦宝林手上提拔起来的新干部。在平日里,拍韦宝林马屁的层干部不算少,但能够像翟建国这样拍得既及时又大义凛然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在电影电视里,那种遛须拍马之徒,一般都长得獐眉鼠目,一笑g的。但翟建国却是一表人才,浓眉大眼,在称赞韦宝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肃穆,怎么看都像是发自内心。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真以为翟建国就是韦宝林的脑残粉,对韦宝林的思想无尚崇拜,待到发现翟建国连韦宝林咳嗽一声都能引申出光辉意义的时候,大家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恶心了。
也许是当局者迷吧,韦宝林对于翟建国的称赞一直都非常受用,他向翟建国点了点头,以示满意,然后便继续说道:
“基于这样的考虑,我和小翟等几个人,在过去几个星期里北上南下,到了十几个城市,考察当地市场。我们发现,随着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落实,以及城市改革的顺利推行,老百姓的腰包越来越鼓了,对于家用电器的需求与日俱增。
在浦江市,我们看到商场里的洗衣机只要一上货就会被抢购一空,连试机时候出现故障的机,都被人买走了。顾客告诉我们,坏的机买回去之后可以修理好再用,而如果不买,再等市场上货又要等上几个月的时间。
由此,我们便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那就是进军洗衣机市场,实现我们青锋农机厂有史以来最彻底的一次战略转型。”
韦宝林把手在空用力地一挥,幻想着底下的参会人员将会长时间热烈地鼓掌,以庆祝青锋厂即将迎来新生。然而,他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除了翟建国和另外几名层干部拍了几下掌之外,项纪勇等一大帮人都给予了冷漠的反应,似乎韦宝林说的是一件与大家毫不相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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