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临章德殿,问起立后一事进展,朕不敢有悖,趁今日早朝,有诏书宣读。”
宣旨官上前来,面向文武百官展开了简策——
“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闻为圣君者必立后,有司奏议,丞相之女宜奉长秋,为天下母。制曰:可。是以太尉持节授玺绶,宗正祖为副,立聂氏为皇后。其赦天下,与民更始。诸逋贷及辞讼种种,不咎既往,元佑十年以前,皆勿听治。”
常侍郎高亢的嗓音在却非殿上回荡,旨意宣读完,恰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石子,自丞相以下,众臣面上都有了凝重之色。
聂灵均的出身没有必要言明,只要冠上丞相女的称谓就足够了。扶微知道,令丞相不悦的还是大赦天下。每逢国有大喜,帝王颁布恩典虽时见,但不是必须。这个时候施恩,是看准了“谋逆重罪主犯除外,家人一概可免”的特赦。等魏时行慢慢查,不知还得蹉跎多久,她要救上官照,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赏颗甜枣给个巴掌,丞相现在应当恨极了吧?他一心扳倒源珩和上官明月,如果不能斩草除根,比要他当众出丑还让他难受。
少帝的脸上浮起了闲适的笑,“相父,待宗正及太史议定了吉日,朕会亲自登门纳征的。那日有幸得见皇后金面,朕思念甚甚。请相父带话皇后,让他安心静养,朕再过几日,便去看望他。”
丞相倒也没有显出什么不满来,舒袖长拜下去。但从那声淡而无味的“诺”里,她还是品出了愤怒的丝缕。
☆、第17章
做人么,就是要变通。譬如你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又对你无意,那么如何让他主动来找你?扶微因有职务之便,所以稳坐章德殿,只等丞相来觐见。来了应当怎么应对呢,她坐在重席上冥思苦想。上官照是要救的,不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松口放弃。昭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她曾经派人去打探,那位年轻公子的身上,已经再也不见当初精致幽雅的富贵气象。日日拴在木架上受审挨打,她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折磨。这世上什么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人与人之间咬牙切齿的倾轧。她是皇帝,尚且能够感受到这种寒意,何况阶下囚的阿照呢。
她看看日头,料想时候差不多了,可是从巳时一直等到申末,他也没有来。
算计落空,真是让人沮丧,不过也不气馁,至少营救旧友的计划提上日程了。只要六礼一过,大婚当天廷尉府就得放人。这么算来立后立得好,既能归政又能救人,实在是赚大了。
纳采、问名、纳吉,这些都委派太常和宗正办妥了,因天象有异,一片惶惶里筹备婚事,总有点苦中作乐的嫌疑。扶微却饶有兴致,她这辈子是等不来别人的聘礼了,但自己亲自给别人下聘,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少府卿请她亲自查验,累累黄金堆在殿里,光芒耀人眼。
“依悉仁宗皇帝纳后故事,聘黄金两万斤,谷珪、羊马、束帛,一如旧典,请陛下过目。”
她抱着袖子欠身看,皇帝娶个老婆真是费钱,但不知如果丞相来聘她,一个皇帝值多少金子?少说也要五万斤吧!
她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转头问尚书,“版文玺书可都准备好了?”
尚书道是,“一切准备妥当,请陛下放心。”
她从殿里出来,回想一下,又有些悲凉。自己的大婚竟是这样的,感觉不到快乐,如同寻常政务的办理,有的只是对大权的跃跃欲试。
第二天登门纳征,原本还是应当由臣属承办,但为了标榜与丞相之亲厚,对皇后之爱重,少帝必须御驾亲访。
皇帝出行,这回不再是一人一马穿街走巷了。太史占卜出大吉的时辰,少帝登六马金根车,前后有五时副车相伴。另有侍中参乘,属车共三十六辆,一路浩浩荡荡赶往丞相府邸。法驾的规制嘛,隆重才显出对这门婚事的重视。她整了整蔽膝,金线绣成的粉米、黼黻,抚上去有鲜明的顿挫感。探头看了看,街道两侧跪满了瞻仰天颜的百姓,闾里快到了,丞相应当已经恭候了吧?不知怎么,心头忽然涌起急切的感觉来,权把这次的婚仪看作她和他之间的,那种心情又大不一样了。
黄门擎手来搀扶,她从车内下来,玉璜和冲牙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看见他便忍不住笑了,“相父久等,我来下聘了。”
丞相平视她,她双眸光华璀璨,吓得他急忙俯下了身腰。这种一语双关的话她最拿手,没有说成“我来给你下聘”,大抵是碍于周围人多罢了。
他比手请少帝和礼官入内,少帝安坐后便听尚书宣读版文:“咨丞相相如之女,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承天祚。以玄鑂皮帛,马羊钱璧,以章典礼。今使使持节,司徒信,太常昆,以礼纳征。”
丞相揖礼答曰:“皇帝嘉命,降婚卑陋,崇以上公,宠以典礼,备物典策。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这些拗口的话都是过礼必须,帝王家办事崇尚的就是化简就繁。扶微一旁看着他们逐样交接,直到金银铺陈满了整个庭院,心下还感慨,难怪七岁的张偃认为皇帝过礼是来“买”阿姐,帝王的婚姻大多出于交易,即便有爱,也需婚后培养。
扶微很想支着头,因为晨光下的丞相美得像画一样,只有摆个充分享受的姿势才能好好欣赏。以前殿上见他,总在一片黯淡的阴影下,导致她想看清他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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