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扯出了一个笑容,却十分狰狞,指着展行说道:“他,这个人,就曾是殿下的近身侍卫。”
展行跪在地下,沾满鲜血的手一下抓住了卢子俊的衣领,咬着牙,“卢子俊!”
卢子俊反抓住他的衣领,满目怒色:“我是想明白了,你这等疯狗,是不是因为争风吃醋就害了她?所以才那么愧疚,想尽办法也要让她活过来!是不是你?!”
展行一拳打在卢子俊的脸上,狠扑过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满含着泪光嘶吼起来:“她只喜欢你!她只喜欢你!”
每说一句,就打一拳,卢子俊的脸很快就肿了,嘴角流下血丝来。
周遭见已大乱,赶忙将二人扯开。
展行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即便穿着黑衣,也能看到鲜血将胸襟颜色染得极深。展行不断咳着,喘息道:“她没有……她只喜欢你……”
卢子俊似也不知为何癫狂起来,指着展行哈哈大笑几声,竟有些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展行……”他起身靠过去,低声说:“她还给你怀过孩子。”
展行挣扎着要再去打他,可教人缚着,动弹不得。他额上青筋根根突起,只能瞪着卢子俊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眼见再跟他解释甚么都不成,展行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我见过几次,你给这个女人一些药包。……是不是乌头藤?是不是你!”
章氏闻言一脸惊恐地望向展行。
卢子俊却毫无畏惧,狞笑着回答:“少怨别人,是老天容不得你的贱种!孩子没了,她也死了,你现在就像一条疯狗四处咬人!现在是想来污蔑我了?!你能吗!”
段崇蹙眉,凝视着章氏好一会儿,则低声吩咐人去找一些乌头藤来。因为之前验尸时要对比是何种慢毒,验尸处还存留了一些乌头藤,故而不出一刻,衙役就将其带到了公堂。
段崇说:“让驸马爷看一看,认不认得这是甚么东西。”
卢子俊扫了一眼,摇摇头说:“我不通歧黄之术,哪里懂得这些?”
段崇再令人将乌头藤切成片状,递给卢子俊看。卢子俊有些不耐烦,再看了一眼黄褐色的圆形藤片,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印象,想了一会儿,几乎可以笃定:“党参?好像是安胎的。”
段崇扬起眉,心下已有了答案,沉声盘问道:“这不是党参,而是乌头藤。”
卢子俊一下瞪圆了眼睛:“不可能!”
“本官骗你何用?驸马爷倒不如说说,你既不通歧黄之术,为何以为这是党参?知它有安胎之用?”
卢子俊渐渐直起背来,满目震惊地看向章氏。章氏颤抖着手,想去拉卢子俊的衣袖,慌乱着说:“不、不是……”
卢子俊猛然惊觉,屈着腿向后退去,惊喊道:“你,是你!你骗我!”
章氏已见事实既定,无力寰转,瘫坐在地上,惊惧绝望的眼泪奔涌而出,却没有哭出声。
她做婢子的,不像高高在上的李静仪,只要皱一下眉就能惹人注目。她这等下人就是哭,哭得再大声都没人听得见、没人会在乎,所以章氏很早就不会放声哭了。
卢子俊捂着额头,眼睛空洞:“你告诉我那是安胎的药,是安胎的……不可能……搞错了,搞错了,一定搞错了!”
一句话就让所有疑云豁然明了。段崇扬眉,手指敲着桌面,眼神愈发沉定。
展行愣了好久好久,终于明白了甚么似的,他看向段崇,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段崇挥手令擒着展行的人松开。展行艰辛地挪到卢子俊面前,狼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紧了他。半晌,他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给卢子俊看,轻声说:“你不该好过的……”
“甚、甚么?”
展行摸着已经疼到快没有知觉的伤口,无力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何苦再骗你?”
他流着眼泪,悲哀又绝望地笑了几声:“殿下只爱过你一个人,她怀得是你的孩子。”展行指向章氏,“卢子俊,她是主谋,你就是帮凶!你杀了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妻子!”
“不是!”卢子俊狠推了他一下,红着眼睛吼道,“骗我!都在骗我!”
他全身都在发抖,浑身怒气都不知如何发泄,疯了一样地跑出去,四处冲撞着没入人群中,一下就不见踪影。
段崇赶紧派人去追,官兵、百姓熙攘不断,一时间人声鼎沸,唏嘘四起。
刑部尚书一打惊堂木,如雷炸响,震得人不禁一抖。
“犯妇章氏,你可认罪?”
章氏眼神涣散,突兀地轻笑着,喃喃道:“她死仍为金玉,而我生来即如草芥。这不是罪,这是命。”她抬起头来,通红的双眼环顾一圈众生百相,继而落在刑部尚书身上:“人能不认命吗?”
说罢,她便疯癫大笑起来,笑声如泣如嚎,哀绵不绝,久久缠绕在这落着寒雨的秋天。
这雨却是比以往下得都潇洒,一直持续到深夜也未停,好似是谁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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