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甚好!”王厚德连连点头,瞧了赵天河几眼,换上一种更为亲近的语气道:“赵将军,你我本同朝为臣,同僚数年,固有情分,虽然本官未能给你升官,但那也不是本官本心,而是李大帅之意。平心而论,对你顺天镇军事,本官从未有过非议,你所求之军费,本官向来不曾克扣半分,可是如此?”
“大人待末将甚厚,末将岂能不知?”便是事实并非如此,赵天河也不能说不是,此时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道。
王厚德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亲切道:“此番事成,来日共入草原,你我这两个背井离乡之人,举目无亲,要在契丹站稳脚跟,可不容易,当要多多亲近,互相帮衬着才是啊!”
这话才是重点,遑论之前两者关系如何,日后要在异国他乡生存,不能没有盟友,且不论是否有前嫌,都要“携手同进”,赵天河自然知晓这个道理,此时真心实意道:“依耶律殿下之诺,此番事成,刺史大人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到时还得大人多多提携才是。末将向为大人之吏,大人但有所命,末将敢不赴汤蹈火?”
王厚德哈哈一笑,“赵将军,言重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哈哈!”
赵天河陪着大笑。
事还未成,两人已露弹冠相庆之态。
芙蓉镇十来里之外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偶有草叶飘落其中,顺流而下,别有一番趣味。马小刀枕着手臂躺在小溪边,瞧着二郎腿,嘴里叼一根草茎,望着蓝天白云愣愣出神。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顾影自怜,“马小刀啊马小刀,想你当年也是纵横大马山三百里之地的马帮瓢把子,凭借一匹马、一把刀,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闯下方圆数百里之地无人不服的名头,谁见了你不客气三分,叫一声马爷?而现在呢,现在你如何便如同一个小娘们儿一般,整天魂不守舍,唉声叹息,你让那些曾今被你开过苞的清倌儿们情何以堪呐?”
他的坐骑在不远处悠然啃草,这时于草丛中抬起头来,仰起脖子咧嘴发出一阵笑声。
马小刀的苦恼并非没有由头,正如他改邪归正,从一个马帮瓢把子改行做一个边军小卒一样,也是有极深刻的理由。巧合的是,这两件事的理由其实是一样的。
他方才念叨起清倌儿,脑海中便不由得想起芙蓉镇中那座久负盛名,名为青楼的青楼,由此,他回忆起那个给了他一生噩梦的存在。
那一袭翩翩红裳。
她有着最娇美如同花颜一般的容貌,却有着修罗无常一般的身手,最重要的,是她那无常而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性子。
同光元年,也就是去年,马小刀在青楼强行给一个清倌儿开-苞之后,不顾老鸨警告,趁着酒兴,入了青楼后院,在一座小院门前看了一眼那位红裳小娘。当时马小刀说了什么,他已经回想不起来,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他为看对方那一眼付出的代价。每回半夜被噩梦惊醒,马小刀犹能清晰感知到,当他的脑袋不由自主撞上门框时,是怎样一种感受。
一个字,太他娘的疼了!
但噩梦并未就此停止。当马小刀迫于冷水浇面而醒来,非常不识时务的怒而指责那位红裳小娘,为何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时,他的脑袋再次传来剧痛。这一次,他撞坏了地板。而马小刀终于也知道,当你打不过人家时,人家要揍你,其实跟有没有理由无关,只跟对方的心情有关。
纵横大马山多年,马小刀也是有脾气的,当时他就想回去招呼兄弟们,来将青楼给平了,然而对方的一句话让马小刀认清了现实。那位看似人畜无害,眼神极为清澈的红裳小娘说出的话,让人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马小刀,你可以回去叫人来找回场子,甚至去叫你表兄、芙蓉镇将马怀远来,毕竟这座青楼搬不走。但本姑娘告诉你,我有闲心跟你玩一次,可不一定有心情跟你玩两次,下回你来的时候,你的脑袋碰的可不就是门框、地板了。本姑娘能在这站得稳,靠得不仅是心狠。你自个儿掂量吧!”
马小刀掂量了,并且酒醒过后的他思维很清晰,所以他掂量出了重量,识趣的放弃了报复的想法。
但即便如此,悲剧仍未停止。
马小刀还未告辞离去,就被那位红裳小娘拖着丢进了水缸里,整整泡了三天。用对方的话说,那是对他思考太久的惩罚。
马小刀很愤怒,他下定决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是因为被泡了三天,虽然同时他也饿了三天,但最重要的是,那水缸原来是泡酸菜的!当他被拖出来时,已浑身都是酸菜味,整整一个月没洗干净!
他打不过人家,本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态,他入了边军,他决定先掌握强过对方的力量,再去复仇。
悲剧就是,当你一次次绝望之后,拼命说服自己充满希望时,却发现接憧而来的是更大的绝望。
马小刀进入边军,了解到有关那位红裳小娘身份更多的蛛丝马迹之后,无奈发现,他好似永远都没了复仇的机会。不是他不够强,而是对方实在是太强了。
因是,这些日子以来,马小刀一直是抑郁的。
但这不是他今日出来散心的原因,真正让他无法控制情绪,只得通过暂时逃离来平复心境的,是他得知他表兄、芙蓉镇将马怀远,竟然与赵天河勾结,图谋叛国、投降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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