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答应将忠、万两州划归荆南节度?”李从璟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带上质问斥责之意,那高季兴非但半分也不退缩,反而直言逼问,气势上丝毫不弱于李从璟。
李从璟哂然,“南平王的记性似乎真不大好。”
“殿下此言何意?还请明言。”高季兴不卑不亢。
“忠、万两州,离江陵远,且先不言。然峡、归、夔三州,虽划归荆南节度,刺史人选,朝廷却已有任命。南平王如今却私授官职,敢问南平王,置朝廷诏令于何地?”李从璟正视高季兴,义正言辞的问。
高季兴此番一开口,就将忠、万两州说成应得之物,完全不顾其中转折,是迈大了步子前跨一步说话,李从璟这话便是还以颜色,不仅不说忠、万两州,反而跟高季兴翻他去岁拒绝朝廷刺史入境、任用子侄为峡、归、夔三州刺史的旧账,将问题又往后退了两步。
高季兴暗自诽谤,这李从璟太耍流氓,说的话不仅上纲上线,张口闭口暗讽他不守臣道,还老是搞人身攻击,拿他的记性说事,真是让人不痛快。
“节度使有辖境军政大权,任免官吏、调度军事都在权限之内,小王殚精竭虑,血战为朝廷开疆扩土,如今不过行驶职权,殿下反而觉得不应该,这岂非是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高季兴心里不痛快,说话就没了先前那般委婉。
李从璟回应道:“君权受命于天,臣权受命于君,本朝节度使虽有地方大权,却还没有任命刺史的权力,遑论如今朝廷遣下刺史?”
高季兴听见梁震轻咳了一声,立即察觉到不对,话题怎么绕到峡、归、夔三州刺史的问题上去了,这三州刺史已成定局,并无讨论必要,若是讨论,岂非自认三州刺史任命有问题?
暗骂了一句李从璟阴险,高季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耍一下流氓,要不然流氓都让李从璟耍了,他有些吃亏,便道:“峡、归、夔三州之事,之前已有定论,无需再论。然忠、万两州乃新开扩之土地,刺史选任确应谨慎,小王自然没有私授官职的意思,然而小王受朝廷信任,忝为荆南节度使、尚书令,便有举荐贤能之责。不瞒殿下,荆南虽地狭,然人杰地灵,颇有能吏,忠、万两州刺史人选,殿下看看这几人如何?”
说着,递给李从璟一份小册子,不消说,里面有几位“贤才”的资料。
李从璟见梁震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高季兴此举是受他挑拨,李从璟当然不能去接这份册子,他得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忠、万两州的事没有与你高季兴讨论的必要,“南平王忧国忧民,孤甚为敬佩,只是这忠、万两州之事,依孤看来,南平王就不必费心了。”
“殿下这是哪里话,小王忝为荆南节度使,忠、万两州乃荆南辖地,境内官吏小王虽无权任免,举荐贤才却义不容辞。殿下方才说得好,忧国忧民么,非只殿下有忧国忧民之心,小王也有为国尽忠之念,殿下如今对小王之举荐视而不见,莫非是朝廷不欲纳四方谏言?”高季兴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
李从璟暗骂高季兴无耻,这老匹夫也学会上纲上线了,学得很快嘛,真是树老皮枯人老皮厚。他决定继续人身攻击,这招高季兴是没法学的,谁敢对皇子进行人身攻击?
装模作样摇摇头,李从璟叹息道:“南平王,你让孤怎么说你好,是该说南平王贵人多忘事,还是该说南平王人老健忘?孤方才已经说过,忠、万两州,朝廷已有诏令,另置防御使,从始至终,此两地都不属荆南节度!”
高季兴怒了,他委屈的咆哮起来:“朝廷去岁分明答应,使此两州与峡、归、夔三州一道,归入我荆南节度,如今怎能出尔反尔!我荆南军将士,浴血奋战,为国开疆扩土,朝廷此举,让荆南将士寒心,让天下有功之士寒心!”
李从璟见高季兴一面耍无赖一面态度强硬,也不跟他淡定了,拍案而起,大声道:“朝廷并无寒有功将士之心、不恤士卒血战功劳之意,倒是南平王,驱赶朝廷下派刺史,不遵朝廷诏令,置朝廷法令于不顾,这是事实!南平王,你可别忘了,你去岁也曾上表,不再索要忠、万两州!”
高季兴也站起身,手舞足蹈哇呀呀一通怪叫,口不择言道:“秦王殿下,而今小王问你,忠、万两州,朝廷到底给是不给?!”
李从璟大手一挥,“不给!”
高季兴怒不可遏,情绪沸腾,大叫一声:“哇呀呀,老夫跟你拼了!”
说罢,纵身扑过来,却不是对李从璟发难,而是抱着李从璟面前的案桌,拿脑袋一通狠撞,砰砰声不绝于耳,气势端得是非凡。
李从璟一脸惊愕,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想到高季兴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刷新了他的三观。怔怔看了好半响,眼见高季兴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估摸着高季兴再不停手,脑袋都要流血了,这才招呼莫离、梁震道:“还不拦住南平王!”
莫离、桑维翰、梁震连忙跑过来,拼命拦阻高季兴,那高季兴却是头强驴,抱着案桌死不松手,朝李从璟哭诉道:“荆南将士血战而得忠、万,朝廷怎可如此辜负三军将士,秦王殿下,你休要阻拦老夫,老夫无颜面见荆南父老,不如就让老夫以身殉国,也不至于忍受此等煎熬!”
李从璟嘴唇抽动,恨不得拿刀砍死这个老不死的,这高季兴实在是流氓,连此等手段都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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