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房门口,驻足下来。顾择芝抬头瞧了瞧门牌。
“彭泽?”顾择芝玩味地看着那两字,“这绾凉姑娘莫不是有意要学那陶潜,来个隐逸遁世?”
“这您还是亲自问绾凉姑娘吧,”孟管事说道,“顾小姐今日来的目的,奴家也略知一二。只望顾小姐莫要为难绾凉,是非曲直当在人心。”
“孟管事这话不错,”顾择芝笑晲着她,“您是觉着我顾择芝没有人的心,只有故作骄尊的傲气了?”
孟管事见她这样说,又想起她到底是亲自来了,话也就软了下来:“奴家岂敢,只道这绾凉确是个可怜之人……”
“这我就管不了了,”顾择芝道,“我只是来谈谈话而已。”
“是……”孟管事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打感情牌,“那,奴家就先退下了。绾凉姑娘正在里头沏了新茶等着您呢。”
顾择芝应了声,便叩响了“彭泽”的门。
门随即便打开了,入目便是一位清艳的美人。她身着一色的薄荷绿水裙,鸦羽般的青丝几缕未绾,唇色绛红,面容渥丹。
“绾凉见过顾小姐。”她微微垂着头,给顾择芝行了个礼。
顾择芝只觉这声音煞是好听,清清浅浅,像是玉石冰裂。
“嗯,”顾择芝淡淡地答着,“我方才听孟管事说,你刚沏了新茶?那不如坐下谈。”
“是。”绾凉将她带向里间。
绾凉其实当然明白,所谓“谈谈”指的是什么,但她不在乎。人的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自打出生她就很明白,所以一切的误解、埋怨、牵连,她都可以一一承下,渐渐地,也就不再在乎旁人。她只是偶尔抱着一些天真的幻想,比如逃开这里的一切。幻想之后,也只能是付之一笑,几许唏嘘。
“雾里青?”顾择芝呷了一口茶,抬起头问她。
“正是。”绾凉算是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好茶,毕竟这些高门淑媛都不是凡品,并非普通的茶能够打发的。
“你泡的还不错,”顾择芝轻笑着道,“我方才看你的门牌上写的是彭泽?是你心头所愿吗?”
“顾小姐见笑了,不过是取着好玩的罢了。”绾凉垂着头答道。
“也罢,”顾择芝放下手中的茶盏,转头正视着面前的女子,“闲聊着耍花腔你也不自在,不如我这便直接说明来意——你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是,”绾凉仰起头,“我都知道了。顾公子厚爱,绾凉承不起……也不愿承。”
顾择芝见她说这话时带了几分傲气,倒轻笑起来:“你不必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今日来,并非是找你麻烦。此事,我自知错不在你。”
绾凉不解地看着她。
“但是,我还是要来找你,因为有人给了我好处。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绾凉姑娘,可以同我走一遭,见个人。”
“什么人?”
“顾公子的母亲,顾夫人。”顾择芝开口道。
顾择芝见她不搭话,便偏过头看向她。见她脸上满是难堪,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原本想好的措辞也都难以启齿了。
沉默良久,绾凉终是抬起了头:“不知,是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方便都可以,”顾择芝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必忧心,此事我必会保你无虞。”
“谢过顾小姐,”她的神情又恢复如常,“不劳烦顾小姐再跑一趟了,就今日便是。”
“今日?”顾择芝挑起眉看向她,“你不需要……”
“不必了,”绾凉抬起头,轻笑着说道,“就今日便是。我去换套衣物,劳烦顾小姐稍等。”
不待顾择芝答话,她便转身去了卧间。顾择芝这时便想着,也许真是伤了这姑娘的自尊,但若是真的不让她去了,却又不是她的风格——别的不论,那套铺子实在是处于千金难求的好地段。她正想着,绾凉便已经从卧间出来了。仍是通身的薄荷绿。她长得清雅绝俗,又有着月射寒江般的神韵,陪着这冷绿倒是相得益彰。只是顾择芝总觉得这太过单调了,她到底还只是个年轻的姑娘。
“也许,”顾择芝迟疑着开口道,“你可以把上衫或是下裙中的一个,换成雪青色?”
绾凉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建议,建议而已。”顾择芝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啊。”绾凉笑着应下了,果真转身去卧间换了件雪青色的下裙。
顾择芝打量着面前的姑娘,较之先前确实多了几分俏皮灵动,不由得唇角勾笑:“很好。那便走罢。”
绾凉听了“走”字,又沉下了眸色,先前的光彩也都消散了,只是声音仍然温和:“是。”
顾择芝没能发现这些,只当她是心情好些了,心下也高兴起来,便径直走了出去。
到了马车上,顾择芝对那车夫说:“回府!”。言罢又转头看向绾凉,绾凉回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然后垂下眸子,隐去了心中千萦白绕的情思。
不管曾经是否在一瞬间有过温暖,可最终还是要在寒冷中匍匐。
章三
不消多时,马车便到了顾府,后门。
顾择芝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愿去看身旁人的表情了。她心下确有几分难言的不忍,对于身边的这个人。她又有什么错呢?就算是错,那也只能说是错在一个“命”字,何以让这顾夫人做到这般地步。
其实绾凉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可能、也许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她自觉地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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