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含血喷人!”他这一声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想来是最近没少受王素和的气。
“哦,难道李桐不是李大人的亲子?”王素和一顿之下微微一笑,接着道:“那我就放心了。原本看在李大人为国为民操劳多年的份上,李桐才从斩立决被改判为流放的。如果李桐的身世另有隐情,那……”
这轻飘飘的一句仿若炸雷一般,炸得李嗣同耳际嗡嗡作响。他当即明了,如果今日他不去了这身幞头、绯袍,那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得身首异处。
长流将手抬起,懒洋洋一伸:“李嗣同,你尽可以自辩。”
李嗣同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这身官袍早晚保不住,只得捶胸顿足泣道:“臣有罪。”
有这一句便够了。
下了朝,长流觉得自己头重得很,坐在御辇上便有些东倒西歪,回到寝宫更想倒头补眠,无奈回头一望,奏折堆积如山。她轻轻叹了口气,在御案前坐下,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旺财端上一盏茶,轻声劝道:“陛下,您要不先小睡片刻。”
“楼相若是求见,让他进来便是。”
旺财听陛下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心下一叹,便悄悄退至殿外,在门口守着。
楼凤棠进殿的时候看见殿内轻烟袅袅,女皇陛下趴在御案上,一颗小脑袋微微垂着,白皙蜷曲的手指虚握着同色的朱笔象牙杆。
一旁的朱窗斜斜支起,露出半树红梅,半窗落雪。风轻轻拂着长流额前的乌发,遮住了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的她显得异常安静、娇小。
不过片刻,长流便已惊醒过来,肩上披风滑落,她也并未在意,只觉视线有几分模糊,应是方才不小心压到了眼睛,她边下意识地用手去揉,边轻声道:“楼卿来了,坐。”
楼凤棠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迷糊的神情,许是觉得这才像一个豆蔻少女该有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哂,一开口却仍是嘲讽的语气:“陛下倒是将臣卖了个好价钱。”
“哦,是不错。”王素和还是有些歪门邪道的,果然昔日的盟友才是最适合捅刀子的人。
“敢问陛下是如何答复王大人的?”
“朕对王素和讲,楼卿旷得久了,因此对这桩婚事很是欢喜。”
“……”怪不得下朝的时候王素和看他的眼神满是“饥渴”。
“楼卿来得正好,李嗣同如今已经除去,朕想着整顿盐务是时候了。”那些盐商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是该出点血了。
楼凤棠听长流说起正事,不由亦正色道:“臣想陛下梳理完盐税,接下来必是要整肃江南的工商业。”江南几大商号背后都是世家大族。这几年,这些门阀世家仗着朝中有人,每每以“藏富于民”,“不与民争利”为由极力反对征收工商税,与此相反的是,他们大力提倡增加农赋,以便吞并土地。
“不错!楼卿有何想法?”
“臣想废去官绅不纳粮的制度。” 征收工商税只是第一步打算,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一句无异于石破天惊。长流闻言不由诧异地抬头静静凝视楼凤棠,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倘若此制一经推行,必然千夫所指。”
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笼络读书人,无一不实行读书人和官员一样不纳税的制度。凡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秀才,都可以不纳粮。这样的制度造成了许多地主钻漏子,将土地投充给可免税的士子以偷逃税银,造成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官绅一旦也需要纳税,自然彻底杜绝了投机取巧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项举措从根本上打击了世家门阀。但是,舆论从来都掌握在读书人的笔端,一旦开始实行这种制度,必然会被口诛笔伐,极尽诋毁。
“陛下以女子之身当政,自然得爱惜羽翼。臣孑然一身,却无所顾忌。”这一句楼凤棠说得平静而郑重,说罢便屈膝跪了下去。
“朕既然敢以女子之身称帝,就从未怕过人言。楼卿不必激将。”她要的不是流芳百世,她只想国泰民安。至于史书上白纸黑字会怎么写,读书人会如何摇动笔杆宣泄不满,她并不在意。
长流忽然看进楼凤棠眸光闪动的双眼,心道:他揽权是不是为了做成这件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都不敢做的事呢?
楼凤棠见长流出神,以为她还有所顾忌,便道:“陛下不必担忧。陛下今日可以让王素和到处咬人,他日便可将他推出去平息众怒。臣也是一样的。”
长流忽然快步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腕,猛一灌力将他拉起来,道:“朕想保住的人,看谁敢动!”
楼凤棠不由一怔。他今日的本意并非推心置腹,而是想试探一二,谁知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君臣二人这一谈便谈到了午膳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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