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骂人的话也好。但介鱼马上把目光转回残破的画上,坚决地搬起了房间里的半张画。
「喂,你……」
纪宜想叫住他。但介鱼完全不理他,仿佛急于想逃离这间房间,他连罩衫也没拉好,冲向房间的门口,用画框撞开了门,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学弟!学弟……!介鱼……!」
纪宜追了出去,一下子就撞到长廊上的瓜子。他也错愕地看着介鱼跑走的背影,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学弟是完事后哭着跑出纪宜房间的。
纪宜跑回房间往窗口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介鱼冒雨冲到了,打算去捡那半副画。纪宜觉得自己的心被愧疚和后悔所占满,又有许许多多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他又朝房门口冲了出去,这回瓜子开了口:
「喂,小蟹,怎么回事,那学弟他……」
纪宜理都不理,一路爬下了回旋梯,冲到时,才发现半截画已经被捡走了,而介鱼人也早已不知去向。
他在泥泞的土地上发现了一枚散落的邮票,于是俯身将它拾起。
那是绿色的邮票,盖着某个城市的邮戳,不知道曾贴在哪个旅人的信件上,传达着他的思念和心意。而现在纪宜握着他,却忽然强烈地希望,这枚邮票也能告诉他,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与心情。
***
夏季公演顺利地进行着。纪宜出演的公爵,获得从导演到指导老师一致的赞赏。
那种冰冷、实事求事,一丝不苟,对感情却又迟钝不已的面貌,将台词演绎得活灵活现。加上纪宜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十分精致,配上道具组精心设计的荷叶领蓝色朝服,看起来真有从中古画像里走出来贵族的感觉。
上次哭着跑掉的学弟再也没有来过,也没见纪宜遇上什么麻烦。这让瓜子好容易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纪宜阴沟里翻船,真的被某个不好惹的学弟缠上了。
好在一切还是老样子。房间里还是开着学弟博览会,纪宜也还是班上的模范生。
夏季降临的时候,美术学院那里贴出了庆贺的海报。好像是有学生参加夏季的现代艺展,拿到了金像奖。
就算是对美术不太关心的纪宜,也知道现代艺展是相当重要的学生美术比赛。而金像奖则是对参展学生、对指导老师也好,最高的鼓励和赞誉。他还听说得奖的竟是个一年级的学生,美术学院为此几乎沸腾起来。
得奖的艺术品获准在艺大的中庭展出,因为体积相当庞大,所以没办法放在室内。
纪宜一听到就立刻冲去看了,到的时候,作品旁已经围满了艺大的学生。果不其然,他在创作者栏里看见了折磨他数星期、让他始终无法忘怀的名字:
『oo艺术大学美术科一年级介鱼制作。』
他和其他人一样仰着脖子,看着中庭那个惊人的艺术品。
作品的名称是「人群」。纪宜看见了好几座那天在画室门口看见的雕塑和画,但现在全被摆在一起,高高低低地,就像人像堆成的小山一般。
把他们聚合在一块的,是数不清的红色丝线,仔细凑进一看,那些线的素材全是绵绳,只是用鲜艳的红色颜料渲染成红色,远远看过去,就像溅上鲜血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纪宜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艺术品前,听着周围讨论和惊呼的声音。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在发抖,抖到连唇也静止不下来,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看见好多好多的人。他们在各种素材堆积成的小山上翻滚、挣扎、呐喊,的毫无遮掩,他们的感官、他们的ròu_tǐ和情欲,全都毫不保留地曝露在阳光下。
而牵系这些形形sese人群的,是那些红色的丝线。纪宜不知道那些丝线具体代表什么,他只觉得窒息、觉得躁热,觉得喘不过气,他甚至感觉到,那些或紧或松、缠着人像的丝线,就像他平常在床上感受到的,从涌出的yù_wàng。
他仿佛看到过去躺在他床上,对着他张开双腿,微张着眼,喘息挺腰的那些学弟,就躺在这些人群中,、无所遮掩。而他也和他们一起,用情欲拥抱着彼此、拘束着彼此,热腾腾地传达着彼此的体温。
床上全是纷红的色彩,紧接着转为红,再变为鲜血般的鲜红,学弟们忽然变成野兽,而他是更为凶猛的野兽,情欲中带着冰凉的鲜血,彼此冷酷地撕咬对方的肉。
站在阳光下,纪宜的背脊却一片冰凉。他不得不把视线移开,才能够稍微恢复属于人类的呼吸。
他在一群翻滚的人像中,看见了自己摔坏的那副画。
介鱼竟然没有把他复原,就照原来的样子将他组合到作品上,断裂的上下半身中,缠着比其他人像还多的鲜红丝线。纪宜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正张着丑恶的大口,吞噬着自己的下半身,他在吸吮着他、挑逗着他,最后大发地张口咬断他。
他被自己的yù_wàng咬断成了两半,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而兀自被丝线缠着不放。
纪宜颠颠倒倒地离开了那座装置艺术品,额上还全是冷汗。瓜子好像也凑过来要看画,看见低着头、脚步不稳的纪宜,不禁愣了一下:
「小蟹……?喂,小蟹?」
他拍了一下纪宜的肩膀,纪宜才惊吓似地回过头来。瓜子也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未见过纪宜露出这种彷徨、甚至可以说是恐惧的表情:
「喂,小蟹,小蟹!你还好吧?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小蟹?」
纪宜始终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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