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善逝,会与谢生斗嘴,会毫不留情面地拆谢生的台。在此之前,路易即便知道未尘君就是谢生,也会保持疏离,就算他几次三番地告诉自己,善逝就是他,他就是善逝,可他终归没有真正认同那个身份。
谢生满意地用扇子敲打手心:“看来你确实真正恢复了。”
路易沉默半晌,说:“雪灵呢”
“功过不相抵,”谢生脸色倏然一变,一本正经道,“即便并非自愿,可她的确为虎作伥,自然该魂飞魄散,不过她也行过善,便留下一缕生机,或许能转世重生。”
“那为什么雪灵会与我今生的好友有所牵扯?”
谢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说:“那个陈逸仙当过兵,杀过人,又和你一起住过几年,你的煞气影响了他。当初雪灵从昆仑山苏醒,来到红莲道时,正好被陈逸仙救下,她亲近你,感受到陈逸仙身上属于你的煞气,自然也下意识亲近陈逸仙。”
“雪灵那么美、性格又好,有谁会不喜欢她?那个陈逸仙,就喜欢上雪灵了,不过雪灵应该心里还是把陈逸仙当成兄长依赖,不过神智还没恢复,把它当成爱情了,”谢生摊开手,“他的正姻缘并不是雪灵,雪灵只是一个美好的错误,而且归根结蒂,还是你的错。”
“至于寒气外泄,那是因为她快死了,自然没法控制身上的寒气,那个傻姑娘还以以为是别的原因。”
路易拔出瞰雾,锋刃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你再说一次?”
谢生连忙把按住瞰雾的剑柄,剑柄上的九尾白虎威风凛凛,他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这么暴脾气,咱们好好说话,我是实话实说啊,”末了,他还小声嘀咕,“明明我现在已经回归未尘君的身份了,还这么虚你。”
路易冷哼一声,归剑入鞘,道:“你没说谎?”
谢生:“说谎有好处吗?你家的小朋友都傻乎乎的,招摇、阳离、雪灵,都这副样子,明明我把阳离送给你的时候,他可不是没这么傻,结果最后愣是用它的命换你复活。”
路易道:“胡说八道,当初你把阳离送给我的时候,它分明就是个蛋,我差点以为那是石头,直接给丢了。”
“哎,那时候阳离已经有它自己的想法了,否则为什么我会把它送给你,”谢生得意挑眉,“就算我是未尘君,我也不能想当然地把凤鸟送人。”
路易无奈地扶额,他挥了挥手,一脸嫌弃:“我就是想要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死的,沿忘川逆流而上,就能想起一切。”谢生打量路易的五官,张扬俊美,与善逝越来越相似,这说明路易已经打心底里认同了自己的过去。
煞气所形成的魂魄就是这样,不论肉身是何模样,最后都会趋同,恢复最初的模样。
谢生慢悠悠地站起来,右手凌空一划,江雾如潮水般散开,露出明净的江面,与黑黢黢的天空。他将目光投向天地尽头的神木,江岸边,开满了鲜红的石蒜花。谢生笑了笑,轻声说:“凡人都把这些花,叫做彼岸花。”
这些花曾是路易最深的梦魇,却也默默地守护着他,他道:“佛门里将它们成为曼珠沙华,不过还有一说法,那些红莲才是曼珠沙华。”
引魂舟飘荡在赤水上,向着神木所在的方向行驶。路易握住瞰雾剑格,道:“赤水到底流向哪里?”
谢生双手负在身后,舟行时的清风将他衣袖吹起,他回首微微一笑:“当然是流向未来。”天下三水,皆源出昆仑,天阙的白水,凡间的黑水,以及冥土的赤水。白水是无数人渴求的神水,饮之不死;黑水流经之地,沃土千里,让凡人修生养息;而赤水从过去流向未来,顺流而下,便会转世,逆流而上,就能知晓过去。
谢生转身,一把捉住路易的手腕,喝道:“走!”
霎时间,引魂舟停住不动,水上波纹一圈圈散开,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让引魂舟调了个头。路易错愕,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开:“你……”
薄雾江风簇拥在舟边,推着这艘小舟逆流而上,谢生趁机在路易手腕上点了一下。路易四肢渐渐失了力气,他躲闪不及,竟然被谢生按住,规规矩矩躺在舟上,动弹不得。谢生低笑:“你就好好追索过去,昆仑君特意叮嘱我好好看着你,那当然得好好看顾你。”
谢生又特意用两根藤蔓把路易的双手绑起来,“现在你啥都记起来,还是绑住比较好。”
说罢,他直起身,得意地冲路易眨眨眼:“那么,待会儿见。”
他干脆利落地一跃而起,离开引魂舟,消失在四起的江雾中。路易目瞪口呆,他大叫:“喂!谢生!”
周遭空空荡荡,只有他的叫声在回响。
飘荡的红雾不知何时涌了上来,掩住他的口鼻,很快,路易便在雾气中彻底昏睡过去。与此同时,谢生轻点水面,几次腾跃,便踏上江岸。岸边站着一个男人,与陆吾极为相似,但长发如墨,与陆吾的银发截然不同。
“已经将善逝安排好了?”
谢生拍去袖子上的灰尘,“当然,等他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监兵君,你该不会是愧疚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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