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既然是汉人,那就是大人的同族。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容貌也毁了,又看不见,一字一言真挚恳切,哥舒安就觉得这个汉人男子有些可怜。她想了想,把果篮交到梁玄靓手上,“这是今年进贡的鲜果,大克伯没忘记你,特地让我给你送来的。”
心湖荡起一片涟漪,梁玄靓呆然片刻,然后问到:“这是他给我的吗?”
“是的。”哥舒安说,“每位家仆都有,自然不能少了你的。”
这一句瞬间又让心湖面上结了冰----也是,他怎么愿意记得我。我居然还以为……
真是可笑。
“真是谢谢夫人。”梁玄靓笑道,“还请夫人帮我向大克伯转达谢意。”
七月正是长犯暑气的时候,蛮地的气候实在是躁得慌,燕宸支了躺椅在院子里,趁着晚风纳凉。他看着满天星星,就走了神。直到一只燕子落在梅花树枝头,他才回过神来。
“这梅花树倒是招稀罕,燕子都喜欢待在这里。”
燕宸这么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傲英就靠近了一些。傲英顺着燕宸的视线看向天空,那只燕子却是一下子飞走了。傲英突然就有些难过,又有些生气。他说:“这梅树有什么好的,又不开花。”
“到冬天就开了。”燕宸说,“有些人啊,和这梅树一样,总是特立独行,也不知道是真的傲然于世,还是不甘平庸,或者说就是想搞点事情。”
听燕宸如此感慨,傲英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他爱慕燕宸,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跟着他,对他好。他知道燕宸不会对他有一样的感情,他也不奢望。他本以为他能一直守着爱对方的心,可到现在,却有些不甘如此。人都是贪婪的,燕宸娶了哥舒安,他心里就愈发难过,甚至有些嫉妒。这种感觉在梁玄靓来突厥之时就有。他不知道燕宸和那个大凉皇帝有过怎样的过往,可最近发生的种种他看在眼里,明白在心。燕宸明显就是对梁玄靓手下留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还那么善良?
“善良?”燕宸闻言一愣,傲英委屈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以前,年青对他说过一样的话,之后离娘也说过他善良。可这两人皆已逝去。明明是他真心对待的人,最后却都是为了梁玄靓与他为敌。他不明白,梁玄靓有什么好的,竟可以让人这么死心塌地。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明明最先落入圈套的人是他自己。被梁玄靓耍的团团转的人是他自己,他看清了,看透了,却仍旧没办法对梁玄靓下手。
这是善良吗?我杀过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为仇人打过江山,又背叛汉人投奔突厥。我带突厥士兵攻打大凉,又软禁了大凉皇帝……
呵,这算什么善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别人安慰的怜悯。
哥舒安来燕宸住处的时候,就看到燕宸正和傲英在谈什么。那人目光柔和,摸了摸傲英的头,似乎是在关心对方,表情神态甚是温柔。
……真是羡慕。
这么一比,自己实在是凄凉。明明是燕宸的妻子,却未曾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哥舒安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风度仪态。她巧步走上前,微微欠身,道:“大人,燕柔有礼了。”
燕宸抬眼看了哥舒安一眼,然后示意傲英回避。傲英虽是不愿燕宸与这女子独处,却还是乖乖行礼退下。
待只剩俩人,燕宸对哥舒安淡声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冷淡的态度和方才燕宸对傲英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哥舒安的手指绞着袖口,面上却是笑着,说:“大人,我已经将进贡的鲜果都分下去了,账簿在这里。”从吉娜手中拿过账簿,她呈给燕宸。
“你做事倒是利落。”接过账簿,燕宸就着哥舒华手里灯笼的光翻看起来,尾页上竟然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燕宸不觉一笑,说:“你还给我留着一份鲜果?”
“大人日夜操劳,如今天热,多吃点鲜果对大人的身体好。”
“你有心了。”燕宸打量着哥舒安,“可我也没见着你分给我的鲜果啊。”
“这……”哥舒安犹豫了一下,然后作礼道:“请大人恕罪,燕柔见一位家仆实在可怜,便把给你的鲜果,给了他。”
“哦”
“这家仆未在名册上,是我往这来的路上偶然碰见的。”
“没在册上?这不可能。”燕宸皱起眉头,“燕府里的仆人入府之时就记录在册,除非是离府或是归西会除名。”
哥舒安,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一听燕宸这么说,哥舒安便慌了起来。她急于辩解,生怕燕宸误会她。“怎么会,那人明明是穿着家仆的衣裳。”
“那,你说的那人住在哪房哪院?”
“东阁。”
“东阁?”这两字让燕宸如雷瞬入----东阁……那是梁玄靓住的地方。“……那男人有说什么吗?”
“就是东阁啊,是个男人,还是个瞎子。”哥舒安说,“他说,是他妻子与他背道而驰,对他心存恨意,便弄瞎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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