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黄沙慢慢凝出实体,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呵,呵,呵,呵流月城太阴祭司明川在此,尔等宵小,还不跪地相迎!
太阴祭司明川,谢衣将这个名号在脑海里过了一边,无奈他离开流月城实在太久太久,对此人毫无印象。不过,谢衣偏头瞥了瞥谢偃,有他在,只要不是师尊本人,应当可保众人无虞。
果然,谢衣看了看面前这座寒气四溢晶莹剔透的冰柱,谢偃继承了自己全部法术,百年里也未荒废修习,向来甚至比自己当时更胜一筹,对付一个流月城普通祭司,绰绰有余。
只是,谢衣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流月城行事向来布置周密,此番前来应当不止明川一人。
茫茫大漠,阒寂无声,却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里!那里有两股好强的灵力!阿阮的惊声呼叫打破了这片宁静。
谢衣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拳控制自己不要颤抖。他知道来人是谁,也知道他意欲何为,这是他躲不开也逃不掉的过往。他想让众人赶紧离开,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听不见的,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暌违多年,一夕得见,当真令人心绪难平。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谢衣不禁朝前紧走几步,想挡在众人身前,直到看见沈夜目光直直穿过自己投向谢偃时才又反应过来,谁都看不见他,他也谁都救不了。谢衣的脸上,痛苦与彷徨交织,在月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他不甘心地试图调动灵力,手心里却只闪过一刹那的微弱绿光。谢衣的目光就在这微弱的绿光里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
分明心绪一片混乱,五感却比任何时候还要清晰。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沈夜灵力的流动,清楚地听到了乐无异愤怒而又痛苦的呐喊,也清楚地听到了谢偃与沈夜的对话同百年前在捐毒的那一夜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相似的对话,让谢衣心底漫生出庞然的恐惧,他一边预感到谢偃约莫会迎来和自己相似的结局,一边徒劳地劝说自己师尊已知晓谢偃并非谢衣或许并不会下杀手。他在这样两难的情绪里摇摇摆摆步履蹒跚,所有的坚定自持从容洒脱销声匿迹。
他眼睁睁看着乐无异四人狼狈地与华月缠斗,眼睁睁地看着谢偃一边与风琊周旋一边分心照看这乐无异,可是他无能为力。谢衣忍不住闭上双眼,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离开这里回到鬼界,与前尘彻底告别,但情感告诉他不能够。
他沉默地站在茫茫沙漠里,一动不动,月光穿过他的身体,没有投下任何的阴影。他听见谢偃让乐无异一行人趁隙离开,看见乐无异拼命伸手也未能触碰到谢偃分毫,看见谢偃用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施展舜华之胄然后自爆偃甲他沉默地看着这些,一动不动,所以他也看见了,沈夜决绝地斩下了谢偃的头颅。
谢衣的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状,手背腕骨青筋节节突起。他痛惜他不舍不是因巅峰之作不复存在,而是他从见到谢偃的那一刻起就打从心底里承认,谢偃早已不是一具偃甲,而是一个完整而真实的人。偃甲可以重造,生命却永不重来。他亲手造出了谢偃,亲眼见证他成为了一个奇迹,他默默地注视了谢偃这么多年,那几乎可以称作是他的亲人。然而这一切,在今晚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谢衣从来不后悔自己生前所做过的一切,破伏羲结界也好,叛逃流月城也好,身死捐毒也好,他求仁得仁,不复怨怼。然而,他未曾料到在他距他逝世百年之后,仍有这样几个人,牵扯进他的人生里。谢偃付出了本不应由他承担的代价,乐无异几人也因此而经历了本不属于他们的沉重的故事。
此时此刻,已死去百余年的谢衣,突然不知谢衣这个身份该何去何从。
一阵冷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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