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辽东。”燕思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封野,“为了辽东,我可以粉身碎骨,别说那区区两个字,便是要我为狼王修祠做赋、树碑立传,又有何难?”
封野浑身僵硬,燕思空的眼神比辽东的冬雪夜还要冰冷,刺得他肝肠寸断。
燕思空推开了门:“请狼王回去歇息,社稷为重,某要伤了身子。”说着跨进门槛,反身就要关门。
封野一手撑住了门扉,双目赤红地盯着燕思空。
燕思空冷道:“狼王究竟要如何?你从前总说我利用你,对,我利用你,你要报复吗”
封野的嘴唇颤抖着,伤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一生,纵横沙场,穿梭箭雨,他自认命该称王称霸,从未怵过刀光剑影,可燕思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丝表情,都能轻易让他千疮百孔,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生今世,恐怕皆是如此。
“你心里……有我……”封野艰涩地说着,是说给燕思空听,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伸手想去怀中掏什么东西,但已经冻僵了的手,几次都无法探入衣襟,他越急,越是不成,最后懊恼地将怀中之物扯了出来,却掉在了地上。
燕思空低头一看,是一块巴掌大的、边缘被烧焦了的红色布帕。
他脸色一变。
第304章
封野弯身捡了起来,用僵硬地手指轻柔抚掉了沾惹上的雪,这一方残余的喜帕,攥在他掌中显得那样地小、那样地微不足道,他一生拥有过奇珍异宝无数,却没有哪一样值得他如此珍藏。
燕思空盯着那喜帕,心绪顿时有些纷乱。
在那样的大火焚烧下,它竟还能残存一块,封野竟又能从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翻出来?
封野深深望着燕思空的双眸:“这个,你不会不认识吧。”
燕思空紧绷着面容。
“你辗转多地,却始终将它带在身上。”封野哑声道,“空儿,你心里一直有我,为何不敢承认?”
燕思空冷道:“我几时不敢承认?我从前承认的,你不信,如今我说我浴火重生,已经抛却了情爱这等无用之物,你仍然不信,你相信的,从来只是你想相信的。”
“我从前错了太多,如今只想尽力弥补,容我一次机会吧。”不可一世的狼王,此时口吻却是带着恳求,他将那喜帕摊开在掌心,轻声道,“空儿,我从前对你做过那么多……不可饶恕之事,究其根底,是我以为你对我从未有过真心,你我之间有太多误会,还有小人作祟,我被蒙蔽了心眼,才会将你为我做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我……”封野越说越是悔恨不已,“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求你,空儿, 我求你,不要不理我。”
燕思空别开了脸:“我也想求狼王,放下吧。”
“不可能。”封野将喜帕贴在了心口,黑夜中,目光如炬,“你是我一生一世一心所属,这些年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是落魄还是得志,我从来、从来不能放下你。”
“那又与我何干。”燕思空口中隐含怒意,“你多年来纠缠不休,丑态百出,实在令我厌烦,若传了出去,连靖远王都要被你连累遭人耻笑!”
封野心口如遭重击,痛得他几乎提不上气来,他只觉耳根发烫,双腿都有些站立不稳。
原来被心爱之人羞辱,竟能难过至此。
他对燕思空说过多少这样的话,做过多少……
“你最是能自欺欺人、自作多情。”燕思空冷笑,“其实很多事你都没有猜错,我根本没有龙阳之好,与你那些苟且之事,皆因你是靖远王世子,后来救你、助你,也不过是想攀附你的兵权……”
“你胡说!”封野厉声道,“那这个呢?你为何要带着它去赴死!”他将喜帕举到燕思空眼前。
燕思空眯起眼睛:“我便是养一条狗,日子久了,也总归有几分情义,但我对你的那点情义,通通一把火烧光了。我燕思空生而寡情薄幸,你身为堂堂一代霸主,何不给自己、给封家留点颜面。”
封野被激得眼圈通红:“燕思空,若我能忘掉你,我何至与你纠缠十年,我也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下了什么咒,从我第一眼见你,到我闭眼西归的那一天止,我都想要你,你便是我的心魔!”
燕思空握紧了拳头:“不如你便除了我这个‘魔’。”
封野凄切一笑:“若要除了你,便得将我的心挖开。”他伸手探向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正是当年小小的封野送给元思空的信物。
燕思空心脏一阵抽痛。
封野将匕首举到燕思空面前,颤声道:“这是我二十年前送给你的,它是你的,你用它,把自己从我的心上剜掉,如此一来,我便再也不会对你纠缠不休,再也不会丑态百出,惹你厌烦。”
燕思空后退了一步,寒声道:“等你歼灭了金兵,再来惺惺作态不迟!”他用力关上了门。
将屋外刺骨的寒意,和封野那几近绝望的眼神,一并关在了门外。
燕思空扶着班台,坐在了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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