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矮机之后。
待千魇坐下身,林夫子便继续讲书,“所谓制衡之术……”
夫子在上头讲得兴奋非常,十几位学子们亦听得津津有味。
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千魇亦是正襟危坐,敛神细听。
林夫子年逾一百五十,声音带着历尽沧桑后的从容不迫,读起诗书沉郁顿挫,听着颇有味道。
可听着听着,千魇的眼神便凝滞在林夫子执着古卷的右手上,思绪也开始涣散开来。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快要被他所遗忘的以前,有一个人,便是常常如此坐着,用一种平缓而沉稳的语调,在那间泛着木料旧书与墨汁的香气的私塾里,将人生百态,各国兴衰娓娓道来。
那人时常一手抚着古卷,一手执着毛笔,时圈时点,或而高声朗诵,激-情澎湃。有时因为读书,还会忘了时辰,误了用膳。
那人虽是夫子,但从不苛求学子们背书,每日的上课总会讲些有趣的小故事,引人入胜。
那人的案几上搁着一把戒尺,洁净如新,却从未动用过。
那人,亦会在自己因别的孩子所说的“白发魔鬼”或“该死的哑巴”而动手打人后,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抚着自己的脑袋温言软语地安慰。
那人……那人,那人自己该称之为父亲吧。
啧,千魇忽然低下头,唇角在发丝的暗影里勾起一个自嘲的轻笑,已过了这么多年了,真难得自己还能记得如此清楚。
是啊,明明是上辈子的事了,明明是早已忘记的过往了,今日才知,原来事实是自己片刻都不曾遗忘,是依然在意,还是自己的记忆力好得出奇?
忽然,衣袖被拉了一下,千魇回过神,见皇帝已站起身,而其余众人皆作势欲拜。
千魇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随着他人一齐拜了下去。俯下身的那一刻,千魇似乎看到那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恭送陛下。”
等皇帝走远,千魇听见旁边的小胖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止不住的长篇大论,“啊,陛下终于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啊,坐得我是腰酸背痛,腹中空空如也,那个林楉生,居然也滔滔不绝的讲了两个时辰,连茶水也不见他喝过一口……”
“还有啊,十一皇弟,你也太大胆了,陛下旁听你也敢走神,呃,也是,你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我跟你说啊,每次陛下来这腾蛟阁,总有那么几个学子答不出陛下所问,被罚了板子,今日算是好的,只有那不长眼的宋长风领了罚——呃,十一皇弟,这是?”
一张纸被举到了他面前,上书,“你是何人”。
小胖子细细的看了看这四个字,只觉得能写出这样娟秀字迹的十一皇弟,该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儿吧。
“啊,我忘了介绍了,我叫龙清黍,是你九皇兄。”小胖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两眼放着精光,“十一皇弟,以后有什么人欺负你了尽管来找我,看你九皇兄如何将他们摆平。”
看着自己的“九皇兄”那副天下唯我的模样,千魇不禁哑然失笑。真没想到,在这污浊如斯的皇宫里,居然还会有如此纯真如泉的人物。
再一思量,面前这小胖子,不就是新立的皇后陈洛蝶的儿子么,传说中那个最爱在深更半夜翻墙钻洞寻找乐子,夏日粘蝉,冬日滚雪,还被夜巡的皇宫侍卫当贼人捉了两三回的九皇子?
真是闻其声不如见其人啊。千魇不由得翘起唇角,感叹道。
龙清黍见到十一皇弟脸上的那一抹笑颜,不禁愣了愣,心里瞬间只剩两个字,好美,美得让他想起了母妃种在院里的深谷幽兰。前几日夫子讲“笑靥如花”,才刚满八岁的他始终未能明白笑脸与花能有何关系,而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笑靥如花,讲的原来就是杞月啊。
“皇弟,我能叫你杞月么?”龙清黍小心的问道。其实,他更想叫他月儿的,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为何,见了那个笑容以后,他不想再用“十一皇弟”这般疏离的称呼。
千魇点了点头,眼神里带了点羞怯与喜悦,唇角绽开的笑容让龙清黍又一次失了神。
第一卷杞月之魇第四章生辰宴(上)
第四章
自从那日的上学事件之后,最能惹事的小胖子龙清黍和众多皇子中最乖顺的龙杞月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这点令许多人匪夷所思。
但对于皇后陈洛蝶来说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因为,从这以后,龙清黍便不再整天在树林草丛里鬼混了,也极少再带些小蛇蛤蟆之类的东西回殿。
为此,每回千魇被龙清黍强拉着去皇后所住的凤舞殿时,皇后的热情总让千魇暗自抹汗。
皇后将千魇视为自己儿子步入正途的转机,但在小胖子心里,他只是想要靠近杞月,他只是想,性格安静,喜书喜琴的杞月,应该会更喜欢乖巧一点的自己,如是而已。
而这,对于两辈子加起来已经活了将近五十年的千魇来说,简直是一场无奈的悲剧。
比如,这一日大皇子的生辰宴。
这一日的生辰宴对有些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因为,次日便是大皇子的及冠礼。
在东离,宫中及冠的皇子都会被封为王爷,赐予封地,并就此离开皇都。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封王,意味着不能被立为储君,也表明,大皇子的母妃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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