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宫前的广场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坛,那是盐兆建国之后所修建的祭神之所,也是当年的巴国、如今的巴室国每年举行国祭的地方。盐兆当年祭的是太昊天帝,而如今的盐兆本人,也成了巴原上的国祭之神。
环绕着祭坛周围,有九根合抱粗、数丈高的柱子。此柱是木制,竟已被祭炼成法器,亦是盐兆五百年前所立,上面雕绘着云气、飞龙、蟠枝、仙果、鸾鸟等图案。感其气息,竟像九株参天巨树,但枝桠缠绕化成了柱子,树上的飞龙、鸾鸟、枝叶、花果都成了柱身上的图案。
每根柱子的顶端,都戴着一个醒目的青铜面具,从远处望去,仿佛这些柱子亦是一具具奇异的人身,长着奇异的脸庞。九副面具神情各异,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带着微笑、有的双眼突出、有的双耳如翅、有的巨嘴占了半张脸、有的眉心飞出一道云霞……
在这种地方,虎娃也不好展开神识中法力去扰动什么,但隐约感觉这祭坛与九根巨柱仿佛是某种阵法。他正在纳闷间,元神中突然听见了长龄先生的声音——
“这座祭坛和九根巨柱是当年盐兆所建,就算在百年前的内乱之时,也无人敢损毁。它是巴原立国的象征,也是每年举行国祭的场所,其阵法只在国君禅位的典礼上才会开启。这九根柱子名叫扶桑、又称建木。
它们当然不是真正的神树建木,而是盐兆根据传说所立。巴国宗室是太昊天帝的部族后人,当年进入巴原既是为了逃离战祸,也是为了在祖先的指引下寻找一片生息乐土,更是为了寻找太昊遗迹。
传说太昊天帝当年开辟帝乡神土,并于都广之野立建木为登天之梯,沿建木攀援而上、即可长生成仙。太昊遗迹飘渺难寻,盐兆在此地立祭坛模拟建木。告知后人所谓都广之野,便在世人立足的脚下。”
长龄先生坐在前面那辆车中,以神念对虎娃说话,他清楚虎娃见到这王宫前的祭坛以及九根木柱,心中定会有疑问,便将自己所知告诉了虎娃。
虎娃当然早就听过建木的传说,其实山神理清水为巴国理正之时,也经常从这片广场边走过。山神对虎娃讲述这传说时,也谈了自己的理解——所谓登天之建木,指的应就是八境九转七十二阶登天之径。
世间没有那样一张梯子能到达帝乡神土。但太昊天帝留下了菁华诀,能使人像不死神药琅玕那样采炼天地间的生机。这既是一种修炼秘法,也是前往帝乡神土的指引。而虎娃在巴都城中看见这九根巨木所组成的法阵与环绕的祭坛,既是这种象征,对于巴原民众而言也有很现实的意义,
它能凝聚众人的志愿、拥有共同的精神依托与身份认同。这里是祭神、祭祖之地,其含义并非仅仅是尊敬与追忆先人那么简单,也包含着对自身的珍惜已激励。珍惜由先人所创造、由自己所继承的一切,立足于都广之野。创造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并留于后人。
今人祭先人,便是后人祭今人。今人能有祭,是先人有所为;而后人能有祭。则是今人有所行。那么在这种仪式上,要领悟一个道理——今生有何行,将来才能享后人之祭?
虎娃看见这巨柱环绕的祭坛、听见长龄先生所说的话,心中想到的便是这些。
王宫的前半部分有广场与大殿。是群臣朝会以及举行各种典礼的地方,后面则是国君与众后宫的居所。长龄先生不是参加朝会,绕至东边的侧门进入王宫。国君已知长龄要来。传令让车马直接进入宫门,随行的长龄门弟子则守候在门外。
两辆马车一直来到一座偏殿的庭院中才停下,虎娃坐在车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长龄先生、彭铿氏大人,你们终于到了!”
虎娃挑帘下车,看见院子里站着一群人,他们是刚刚从屋中走出来的,正中簇拥的正是国君后廪。后廪的样子与一年前没什么变化,依然精神矍铄。虎娃曾亲手为他调治病症,对他的身体状况当然再清楚不过,一年之内这位国君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离一年之期还差半个多月,就算再得灵药滋补,后廪恐怕也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元了,到了秋后,他的身体将一天比一天衰弱。但无论如何,后廪等回了少务;而少务此番远行,已完成了他当年的嘱托。
虎娃看见后廪的同时,少务已经跳向马车扑了过去,跪倒在后廪身前、抱住他的双腿道:“父君,儿终于回来了。……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说着话已潸然泪下。
尽管当着群臣之面,后廪也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用发颤轻轻抚摸着少务的头顶道:“回来了就好,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几年你受苦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本应是群臣见礼场面,可因为父子相见的一幕,在场众人谁都不好插话,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虎娃在院中见到了好几位熟人,比如镇东、镇西、镇南大将军,还有工师伯劳。另外十余人他并不认识,想必就是巴室国中的诸正大人、后廪身边最重要的臣僚。
但是虎娃并没有看见北刀氏大将军,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那位刀将军犯了事,在今年春天被贬撤了。如今巴室国中的四位镇国大将军,镇北大将军的职位仍虚悬。
北刀氏为何会遭到贬斥,说起来还和虎娃有点关系。去年秋后,后廪派北刀氏为国使出访郑室国,归还因善川城受灾所借的钱粮器物,亦暗中送虎娃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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