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那严氏神色更为和缓,因笑着道:“果真不俗。”说完这话,严氏就唤春纤到了近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方自手腕上褪下一对玉镯,便要与她戴上:“这是我旧日所得的一对镯子,如今我瞧着你,却是与它有一段缘分,便索性送与你罢。”
春纤听得这话,不由细看那镯子,莹润光泽,似雪却还温润,似水更添莹白,与肌肤相触,更觉细腻温软,却是一等的羊脂白玉所雕琢的:“这样的东西,如何受得起?”
十分推拒。
“这个,不是送与你,却是送与缘分的。”严氏也知道这乍然赠与这镯子,本是不合式的,便叹息一声,目光在春纤的面上拂过,很有些怅茫之色。半晌后,她才转头与黛玉道:“若说起来,我也不该这么莽撞。表妹不知道,她却是极像我一个去了的故人。这一对镯子,也是她当初送与我的。如今见着了她,我心里便有些伤感,又觉实在是缘分。”
听得是这么一个缘故,黛玉心中一顿,目光与春纤相对片刻,她便与严氏道:“表嫂这么说来,想是觉得与留着这一对镯子,触动愁肠,不如送与有缘,说不得日后又能成就一段缘分?”
“正是如此。”严氏想着旧日自己嫁入杨家,三年不曾生育,外人诸多猜疑,婆婆夫君却不曾有半个字,不娶姬妾,好言宽慰,又与自己调养身子,终究生儿育女。而这样的好人家,便是当初顾茂的母亲韩氏与自己牵线,并赠以玉镯,心内更添了三分伤感:“想来我那位故人若是能得见你收下,心内也是欢喜的。”
“如此,春纤你便收下吧。也难得这么一段缘分。”黛玉听得这话,心中的猜度更有三分把握,口中便与春纤这么说来。
春纤微微点头,退后一步,深深福了福身:“谢夫人相赠。”说罢,她便退到黛玉身后,垂头不语起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严氏虽没所求,必定也有缘故在。而与她相关,又能到这一步的缘故,大约也就是那顾家了。好不好,顾家与这杨家,都是江南大族呢。
那严氏虽有感慨,论说情分,却与顾茂之母韩氏不过数面之缘而已,其实并不深。见着春纤这样子,她心里微微一怔,便想起先前顾茂所说之事,再看黛玉又在跟前,便将春纤暂且放下不提,只拉着黛玉的手,重头说些细故起来。
黛玉见她所说的都是些江南的事,略说了两三句话后,她不免勾动愁肠,起了些思乡之念,因叹息一声,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不觉离乡数年,没能再听到这些了。也不晓得旧日宅子东面荷塘上面,是否已是莲叶田田,鲤鱼相戏了。”
听到这话,严氏想黛玉身世飘零,此身无寄,正如她话中所说的故宅一样,竟是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归宿。而她身后的春纤,也是薄命单弱的。两厢应对,她不免一叹,心里越加怜惜,不免拉着黛玉的手,目光在春纤身上掠过,半晌才道:“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哪有那么圆满的呢。不过,有盈有亏,前头你受了苦,于内里养出一番性情,不曾折损了心智,这后福也就来了。你也是读书识字的,自然晓得这样的道理。”
这话说得实在又满含期许,黛玉细细听来,也是觉得心中颇有触动,停了半晌,她便微微点头道:“我住在舅家,虽说也是一应不曾短缺,但常日里,竟没一个人与我说这些。也是表嫂待我有心,方才说及这些的。”
严氏听得这话,心中不由吃惊:这饮食周全又算什么?大家大户的,谁还能短了这个?正经女孩儿家,原是教养上头要经心才是。怎么听得她话里带出来意思,贾家待她,休说教养两字,倒是连着宽慰也是泛泛了?想问两句,但转念一想,又住了口:不说贾家原是这林表妹如今最亲近的人家,疏不间亲,哪怕她受了委屈,又能如何?一则有忘恩之嫌,二则自家也不好邀她住下的。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自己就算问了,也是与她平添烦扰,倒不如不说了。
由此,严氏只是又拍了怕她的手,道:“只要你不嫌罗唣,日后且有得听呢。好生将养身子,若是常日里得了闲,只管到我们家走动走动。便是小住几日,也是不妨的。不说你我,就是阿欢,也说与投合呢。想来我们都是有缘的,日后只当自家人便是,千万不要生分了。”
杨欢也是含笑,上来撒了个娇,道:“是呢,姑姑只管过来,前头我说自己做了几张花笺,您不是说想要看一看么?等两日过去,正好可以拿那个题诗填词了。”
这般说了半日,外头方来了个婆子相请。严氏母女方起身告辞,黛玉也是将她送到大堂那边,又与杨东明见礼,方目送他们告辞而去。回头贾母便使人唤她过去说话,内里宝玉、三春并宝钗俱在,见她来了,不免含笑道:“如今你一发得了一个好走动的地方哩。”
黛玉也答话,只笑靠着贾母坐下,略说了两句话,彼此便散了。
春纤随她回到屋舍之中,见着屋中并无旁人,想了想,还是与黛玉道:“严夫人如何送我这般珍贵的镯子?前头那杨姑娘也是,我不过是个婢子罢了,又是头一回见面的,也没什么情分可说。也是奇了。姑娘可知道这里头的缘故?”
“你从来是个聪明的,如何猜不到?前头我与常老太太说话,她说杨家的时候,不免略略提了他家的姻亲,内里有一家几分沾请带故的,我们却也知道的。”黛玉放下箅子,看着镜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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