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为人踏实又勤奋,三年前原本就要迎进新房里,偏生自古好事多磨,恰恰姑娘家中长辈没了,按照祖训,这场婚事只好拖了三年再提。
浦江驱鬼一事後,正好满三年,石捕快乐呵呵带著姑娘名帖,打算尽快办了喜事冲冲晦气。哪知彩礼才刚置办好,邻县姑娘大哥骑著骡车来,哭说小妹上月得了急症,走了!
石捕快大骇,昨日他还打拿几两银子打了一双镯子,打算赠予未来娘子。过了几日,镯子送到了,娘子却没了。石捕快摸著那浑浊碧色,唏嘘不已。
一月匆匆过去,县里媒婆伺机而动,纷纷来到石师哥屋里吃茶串门,如此一来二往,不过十几日,便又订下一门亲事,姑娘乃是商门庶女,与石捕快也算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哪知亲事刚刚应下,人家姑娘夜里不睡,好端端地去府中湖边干啥不知,翌日一早就让家奴发现泡在水里。
头个姑娘病死也算了,第二个却死的这样离奇,一个古怪传言便在县里不胫而走。
如此再再蹉跎了数月有余,县老爷自己给石师哥做了次主,将自家三姨太未出五服的远房侄女许配给石捕快。
县老爷同石兄弟拍胸脯保证,姑娘八字找人批算过,是个顶顶长命的哩!石捕快此次也不挑了,连连称是,心里只盼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撑住,早早将他克妻的罪名洗刷了去。
这回倒好,两家交换庚帖,过了彩礼,眼看还有几日就能娶进门,石捕快心中大石眼看便要轻轻落了……哪知!迎亲当日,姑娘屋里嬷嬷哭道,小姐留了封信,不见踪影!可怜石捕快新郎官当不成,还得揽个任务在身,四处寻访打探半年,他那未过门的娘子藏到哪儿去尚且不知,是死是活也没个谱。
此下完了,石头啊石捕快,这克妻的名声彻彻底底坐实了!
这年头,女子地位虽然不高,可哪家正经长辈乐意闺女好端端地去送死呢?
如此这般,眼看衙门里比自己小的师弟的一双娃儿都满地爬了,他石捕头的亲亲娘子始终没个影儿。
老班头待他如若亲子,一次爷儿俩喝酒,老班头一脸醺醺拍了案子,得!小石头,定是当年你冲撞了鬼神,人家要你断子绝孙哩!改明儿备上好酒好菜,去江边给爷爷送送金纸,求他放你一马!
石捕头一脸郁闷,他这几年未到浦江便绕道儿走,去邻县宁可多赶三天路也轻易不过江,老头儿还叫他挑个良辰吉日夜半三更去那烧纸,若让那江鬼知未将他淹死,再拉扯他一回可当如何?
老班头喝道,有心叫你死也不会让你蹦躂到现在!快去快去!明年没给老子抱上孙儿,老子劈了你!
老班头早年丧妻,独子亦死,与他一样孤家寡人。石头知他老人家真心待自己,鼻头酸酸,终究点头应了。
又是七月孟兰节,还是一样的阴风潇潇,万籁俱寂,夜黑风高。
只看浦江岸边一个人影,仍是那身襆头缁褂,一柄大马刀别在腰间,石捕快跪著身子,取了个崭新盆子,点了三柱香,先诚心三拜,摆了酒水好菜。
“您大人大量,勿跟小人一般见识。这些薄礼若姐姐您瞧得上,求您免了小人的罪,好叫师傅莫再忧心。”石捕快还当江中住了一只女厉鬼,既是女鬼,叫姐姐总不会错!
他说得诚恳,又虔诚跪拜,他此下并非为了自己──他自幼遭爹娘弃於山林,亏得老班头将他拣了回去抚养,否则早让畜牲叼了去。他并不怕自己断子绝孙,然老班头年事已高,一心只盼自己早早成家,他无非是要老人家後半辈子能安安乐乐,只求这神鬼能成全他一片孝心。
今夜江水平静,无波无浪,石捕头烧了金纸,打开酒封,往黑水里倒了半壶,自己把剩下的囫囵饮了,抬肘擦嘴:“此酒便当石头敬您,求姐姐保佑小人能娶个好娘子,小人必会诚心爱她护她,叫她一生一世和乐幸福!”
此时阴风刮来,一声轻笑犹在耳边,石捕头也跟著醺醺然一笑。
翌日一早,船家来了,就见江岸上,衙门的石大人四肢大张睡在那里,拿竿子轻轻戳了才惊醒过来。他一脸糊涂瞅著自己身上铺盖的树叶子,又看那三柱香头已经烧尽,烧鸡还在,猪蹄膀不知被哪个馋虫叼去了。
他挠挠脸儿,虽在野外睡了一宿,却是神清气爽,好似顶头黑云被拨开一样。
此後日子照常地过,转瞬便到了年末,石捕快仍旧在室,不见媒婆找上门来,他也未敢腆著面儿求人去给自己说亲,总归还怕祸害了人家姑娘。
那一年天公作怪,一月里下足了几场大雪,连江水都结冰了,就是穿了三件棉袄也能冷出冻疮来。百姓嚷嚷著老天爷发怒,又道京城士族如何荒唐,总归闲著无事,和街坊邻居唠嗑两句。
天气太冷,偷儿也不愿干活,无人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衙门亦比往日清冷。那日石捕快早早下工,买了一壶烧刀子,在屋里自己烧了猪蹄膀──他打小一个人过日子,年幼便自己持家,自是身怀技艺。尤其,他烧得一锅好猪脚,县老爷尝过亦赞不绝口,恨不得石捕快不当捕快,改去衙门後厨烧菜去。
石捕快无所事事,拿著刀子开始雕花,待蹄膀上桌摆在碗边儿上,送去给大人师傅还有邻里街坊。
唉,这麽个贤惠的好男人,怎麽就克妻呢?大夥儿心下又是一阵唏嘘。
屋外下著细雪,毛坯屋里烧足炭火也是极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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