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绍这一犹豫,陆由一颗心那真是应了那句最古老的歇后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南寄贤一看陆由样子,他也不问游绍了,直接看着自己师弟,“怎么回事?”
这一声询问,声音不高,气压却低,一边站着的游绍的助理直接就打了个冷战,陆由低着头道,“小由不敢不尊重游绍姐,只是演戏的时候,小由还是有些跟不上游绍姐的情绪。”
游绍也是这个圈子摸爬滚打出来的,当即打圆场道,“南哥别吓着小孩了,陆由已经很有天赋了,可能是我们接触不多,磨合并不是很好,慢慢地会好的。”
李陌桑看南寄贤走过去,他心里透亮透亮的,他知道南寄贤是什么样的人,便也不刻意瞒着,吩咐陆由和游绍再演一遍今天早晨的戏,南寄贤一边观战。
游绍看南寄贤在旁边站着,真是卯足了劲,她以影后之尊,又憋着一口气,肯定是不简单的,“红枣的价格又高了。”这一句话,正是平凡处见真奇,每一个字都有每一个字的味道。
“是吗?”也许是南寄贤在一边,陆由有些紧张,完全没有表现出唐颂漫不经心的神气。
游绍斜斜握着铅笔,任何影视剧里表现画画都是主人公涂两笔阴影了事的,下一句还是陆由的词,“我托朋友带了些红参,你血压低。”这一句,稍微好些,但是陆由太想表现好,台词就有些做作了。
“啊?哦。”游绍的这两个音漂亮极了。第一个啊,就是在喉间的一口气,没有发出来就收回去的,那个哦,倒是有几分心知肚明,就两个音,将她对唐颂的了解全都表现出来。
陆由没有台词了,接下来,是接过游绍手中画笔的动作,可这一个动作,两人的眼神交流非常重要,要让两个心存罅隙的陌生人表现出心灵相通的感觉,谈何容易。更何况,这一次的碰撞还是陆由主动,陆由知道自己做不好,先就露了怯,游绍的气势又太压人,陆由仿佛都被挤出了镜头的样子。南寄贤轻轻摇了摇头,李陌桑对他道,“你也看出来了。”
南寄贤是个绝不会把话说满的人,“我并不是很懂,不过,小由好像很怕和游绍演对手戏。”
“你砍了他爸,他杀了你妈,两个人还要演情侣,演公孙止和裘千仞去吧。”李陌桑一向很损。
南寄贤道,“小由,你过来。”
陆由一路小跑过来,他又穿着民国学生装,在南寄贤面前一低头,真像是被教训的小孩,“大师兄。”
“为什么不愿意和游绍姐对戏?”南寄贤问得很直接。
“我,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地想说我没有,还好算他反应快。
南寄贤一把握住陆由的手,牵着他走到游绍对面,“游小姐,小由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做师兄的,带他向你道歉。陆由。”
陆由连忙道,“游绍姐,陆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
游绍脸白了,“南哥,这是,其实,陆由演不好我也有责任。这些天,导演和大家也很着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带他。”
南寄贤依然握着陆由的手,“这孩子我知道,他心里怕谁,就总是躲着谁。演戏,您和李导是专家,不过,小由要是一直不敢面对您,恐怕他很难有进步。如果他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尽管告诉我,南寄贤自会责罚他----”南寄贤看游绍想说话,他没有让她开口,“我让这孩子好好和您道个歉,别再躲着了。”
“南哥说哪里话。虽然在组里这么长时间,也怪我,可能有些孤芳自赏了,和陆由接触的少。他真的没有得罪我,您放心。”游绍心里如今已经是憋着一股气了,可奈何别人是天王,她又不敢得罪。更何况,南寄贤气势惊人,但话说得却太真诚,不是故意护自己师弟的短,也不是领着师弟来示威,就是一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样子,游绍能怎么办。
南寄贤点头,“谢谢。”他虽只说了两个字,但在别人眼里,这两个字却重逾千斤,又有谁,能让南寄贤亲自带着师弟来请罪呢?游绍心里憋屈的同时,又有几分得意。
南寄贤还是没有放开陆由的手,“游绍姐的话听到了?你要是做错什么,她自会告诉我!去!放大胆子!好好演一场!”
“嗯。”陆由轻轻点头。
南寄贤的手指紧紧箍着他,“大师兄看着,再去演一场。”
南寄贤说话的声音从来都不大,陆由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量,想到他就是这么一路牵着自己过来,在别人面前为自己出头,这是他可以依靠的人,是会站在一边撑他挺他的师兄,想到这里,哪怕屁股上感觉麻麻的,陆由还是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他望着南寄贤,回握他手,“知道,大师兄。”
南寄贤松开了他的手,陆由却依然觉得,就像每一根手指关节处都戴着一枚铁指环。
“红枣的价格又高了。”游绍对自己有信心。
“是吗?”陆由的眼睛没有动,可游绍感觉到,他的气势出来了,这个少年的气息,隔着几步的距离,却那么清晰地传过来。
游绍有些紧张,便故作轻松地转了一圈手中的铅笔,她面前的那个画着子宫一样的酒杯的图像是个漩涡,能将她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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