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又实在看不到薰衣草的半点影子。
叮铃,叮铃,叮铃……
莫里斯一路走,旁边的古木从参天栋梁逐渐矮小成为灌木丛,直到沃草千里,视野倏地开阔无限。
眼前的是一架四翼风车,风翼正无风旋转。房舍是里贝隆山下村庄里惯见的类型,设置成一座磨坊的样子。
正待他定睛,磨坊和风车都在他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辉煌古堡,逶迤数里,一望无际。正对面两扇巨大的金属门上爬满青绿色的细藤,绘满古旧而肃穆的暗纹,正对他缓缓敞开。莫里斯口鼻被突如其来的一股甜香扑满,香到了极致,却甜而不腻。他之前生意上多有应酬,心中一向对交际场上女子过分的香气不抱有一丝好感,然城堡里传来的馥郁香气却让他提不起厌恶之情。
莫里斯抬手想扶正自己的帽子,冷不防抓了个空。他想起自己把帽子留在山腰上的农舍房间里了,这才从身不由己的迷醉中清醒过来。
……这感觉就像,就像眼前是一个绝世美人。
不,连风华绝代都形容不了他惊心动魄的美丽。
莫里斯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是怎样在一层一层回旋无尽的楼阁中挑出这扇唯一没有紧闭落锁的门的。城堡走廊里,中世纪来自遥远的东方古国的鲛人珠依然熠熠发光。像是经过了经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他的出现,他走到光亮尽处,随手一推,一面镶着蓝宝石和红玛瑙和金制边框的门应手而开。这间宽敞奢华的房间装饰极尽空间和视觉上的靡丽,书柜、床褥、衣橱、桌椅,种种中古风情纤毫毕现,一尘不染。
……像是有人专门为他准备的。
既来之,则安之。莫里斯毫无忐忑之意、为客之道,顺着一条亮着鲛人珠的廊道,来到巨大的浴池之前。只见池中水汽氤氲,甚至还冒着丝丝白汽。他去衣沐浴,换上一件池边轻软的睡袍,回房倒头便睡。
偌大的城堡里空无一人,然而早起洗漱,更换衣饰,一日三餐甚至床头上的红酒事无巨细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周全备至。除了昨夜在通往大门的路上作的记号已经荡然无存,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那扇城堡的大门一般。
他停止去思考山腰那间农舍里,布朗斯特、拉布加、阿尔勒老人和可怜的老妇人不见了自己,该如何辗转焦急的有趣场面,也暂时放弃寻找出路。
莫里斯用整整一天的时间在城堡里闲逛。他在城堡底层发现了一扇高达十几英尺的巨型铜雕门,微微发绿的门把上缠着一条粗粗的锁链,锁链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锁眼里落满了灰尘。
他转身走下几级台阶,进入另一个大厅。五世纪前它一定十分华丽,角落里一些褪了色的金片还闪烁着黯淡的光泽。穹顶天花板上,镜子上,门楣上都绘着一些宗教题材的油画和浮雕。经历五个世纪的镜面伤痕累累却依旧神采奕奕,温柔地反射出窗户对面城堡巨大而敦实的爬满绿色和紫色花藤的山墙。莫里斯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身穿中古贵族服饰,却留着十九世纪利落的短发,跨越五世纪的时空的两样东西,在他身上意外的和谐。
大厅当中长长的漏花餐桌上铺着洁净的桌布,几十道珍馐佳肴整整齐齐地摆在雕镂器皿中。银餐具、带露的鲜花、大烛台……精致的椅子被体贴地拉开,等待莫里斯入座用餐。
傍晚,莫里斯穿着花纹繁复的织锦睡衣在房间里翻看古籍。一辑画册从厚重的满是古代艾普斯古文字的大部头书里掉出来。他弯腰拾起,触手细腻,见扉页上用金线绣了几个看不懂的古文字词汇,起头似乎是“紫罗兰埃蒙斯”这个女子的名字。信手翻开,莫里斯不禁放轻了呼吸。
画面显然用古代层层叠叠渲染色彩的画法画就,当中是一个□□岁的孩童,穿着轻便的贵族服饰,面容如同精灵一般恬雅纯美,正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花园一角的花丛中吊床上沉睡。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翅静静栖着,引人深深好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又忍不住屏息唯恐将他惊醒。
这夜繁星点点,竟又是里贝隆雾季一个难得的霁夜。莫里斯再一次闻到浓重馥郁的花香时,起身披衣走入花园。
他循香而走,来到花园一角一片只在夜晚开放的一种花型类似玫瑰的花前。一只精致的吊床静静掩在花丛当中。莫里斯缓缓接近,有些发怔。除了背景变成了满天星光的天野之外,几乎跟自己看到的绢画如出一辙。
他前一夜的直觉猜想被吊床上闭目小憩的金色长发的少年证实了。
——连风华绝代都形容不了他惊心动魄的美丽。
如同花朵盛开到极致即将凋零时散发出的浓郁到绝境的甜香气息,少年美得辉煌奢华,美到糜烂之前的极致,美得令俗人身心堕落,痴迷着魔。
察觉到莫里斯的接近,少年睁开眼睛,矢车菊蓝的眼珠里盛满星光。
他温柔有礼地笑着道:“莫里斯沃顿先生,非常荣幸见到您。我叫诺亚,诺亚埃蒙斯。”
☆、四
分不清画里的人是年幼时候的他,还是他像极了一幅华美的画。
莫里斯像是马翁港①里被冰封的舢板陷入北方风季的严寒,动弹不得,被死死攫取了心神。他镇定心情后,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态度,淡淡向诺亚表达了他对一整天来在城堡中受到的款待的谢意,然后直截了当问道:“我昨夜唐突进来,已经忘记了方向。阁下知不知道有什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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