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春门外,战事仍酣。
乞活军既失先机,便步步失机,能够支撑到现在,其实仅仅因为他们人数上的优势而已。而此消彼长之下,汲桑的精锐骑兵们越发地斗志昂扬。他们纵横来去,冲杀得痛快淋漓。
此刻,两军纠缠的主要战场,是以建安驿为核心的一块方圆数里的平原上。放眼望去,只见战场上各色旌旗往来招展,穿着杂色戎服的乞活军步卒四处奔走,而汲桑所部骑兵则一次次冲撞入他们勉强保持的队形里,将他们打散、碾碎。
此番随汲桑攻来的骑兵其实总数不过千余,但都是随他转战南北的精锐虎贲之士。他们奋勇冲杀,数千只铁蹄践踏地面,激起漫天烟尘。只听得有人高喊:“杀!杀!杀!”而千百人随之同声应和,恍如鬼神附体,更觉杀气直冲霄汉。乞活军上下,无不为之气夺。
一部分位置比较有利的乞活军,这时退入了建安驿中据守。而骑兵们根本就不去理会这些残兵败将,他们像是海中的浪潮,自然而然地向礁石两边绕开,继续冲击着乞活军的大队,收割无数的性命。
汲桑得意地轻笑两下,咽喉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痰液翻滚声:“看来无须本大将军上阵了。”
说着,他将手中巨大的斩马剑慢慢归鞘。
这把斩马剑是他惯用的武器,而剑鞘则是新从白藏库中搜罗来的重宝。剑鞘上镶嵌着色泽艳丽的珊瑚、珍珠、金青石和各色珠宝,在晨曦之下,更显得流光溢彩,华贵不可名状。这剑鞘里原有的宝剑也是一把斩马剑,但却是未开锋的仪仗用物。故而汲桑毫不犹豫地丢了那样子货,而把剑鞘拿来使用。
毕竟不是原配的剑鞘,使用起来总有些滞涩的感觉。随着汲桑引剑归鞘的动作,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轻微而尖锐的响声。
这种声音虽然不响,却极其刺耳,简直就要将耳膜都割裂开来,但唯独汲桑却丝毫不以为意。事实上,汲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令他人不快的特质。他那听了令人忍不住要清嗓子的混浊嗓音,那不辨寒暑、于酷热时身着皮裘的古怪习惯,那动辄翻脸杀人的残暴行为,种种令常人难以接受的东西都集中在这条精瘦大汉的身上,偏偏成就了令大河两岸无数军民闻风丧胆的巨寇。
汲桑的部下,除了如石勒这般独领军马的大头领以外,又有能征惯战的健将十余人。此刻,黄国等若干将校仍在邺城之内掳掠,随侍在他身边的部下,以骑将刘飞为首。
刘飞身高八尺有余,姿容魁伟,相貌堂堂。此人乃是汲桑军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将,而其枭勇威名更与黄国相差仿佛。汲桑军中往往称他匪号“飞鸷”。所以有这个称号,一者因他身手矫健,二者是骑术精湛,三者是因为他眼力仿佛鹰隼,最擅长率领精骑奔行于战场上寻暇伺隙。
刘飞突然策马趋近汲桑,沉声禀道:“大将军,你看那个方向。”
他所指示的方向是战场的东侧边缘。在那里,数十名乞活军士卒组成了一个小小军阵。这批士卒中居然有若干甲士,显是乞活军中高级将领的护卫。他们拢成一个圆阵,将几名貌似紧要人物者护在垓心,一路且战且退,倒也算是冷静。
带领部下四面猛攻这批甲士的,是一名赭巾裹头的悍贼。此人汲桑认得,乃是乌桓人落落。落落指挥着手下众骑围着敌人团团乱转,口中尖声利啸着,时不时地迫近去砍杀一番;另一些手中有弓箭的贼寇,则在稍远处盘旋,觑得机会就以箭射之。这是轻骑对抗步卒的标准战法,汲桑的部下们许多都是河北各官营牧场的牧奴出身,又有很多胡人,故而都运用熟练的很。如落落这等乌桓人更不在话下。
可是,这情形有何特别值得注意之处?
汲桑冷哼一声,正待转头去喝骂刘飞,突然间,一彪骑兵从斜刺里猛地冲了出来!这些人来得疾如电闪,更兼人如虎、马如龙,骁勇难挡,顿时将落落的骑兵撞得七零八落。
“这是什么人?”汲桑眼神一凝,精光连闪。
这队人马,自然是陆遥、丁渺等三十六骑。
三十六名晋军骑兵,人人奋勇,而丁渺一马当先。
自从晋阳大战结束之后,这位晋阳军首屈一指的猛将便未曾捞得半场厮杀,在邺城数日的际遇更是憋屈之极。此刻他高呼陷阵,仿佛要将数月里积攒的精力一起喷发出来那样,所向披靡!
他平日里所用的双铁戟原与大家的行李放在一处,收在通商里的客舍之内。结果因为招中事,众人一齐被抓入牢城,行李什物之类自然都不在身边了。故而此刻丁渺手中舞动的,乃是临时拣来的两柄沉重铁椎。
铁椎是重兵器,不讲究招数精奇,而纯以猛力制人。落在膂力过人的丁渺手中后,更显威力强横。他以双足控马前行,将两柄铁椎挥舞得如旋风般。铁椎所到之处,无论人、马,都筋断骨折,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落落正待呼喝手下对抗,只一眨眼,便被丁渺突到近前。落落来不及举刀相抗,只举起左手抵挡。结果丁渺手中铁椎呼地落下来,直砸到腰的位置方停。落落臂骨断裂、头颅粉碎、脑浆迸溅、就连脊椎都啪啪啪地爆裂了许多,顿时惨死。
有丁渺当先开路,三十六骑无不大呼酣战,如风卷残云。瞬间便杀散了围攻这股乞活军的贼寇,掩护着剩余下来的乞活军甲士匆匆退后。
此时汲桑的部下们正与乞活军混战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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