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火塘中的木柴哔哔驳驳地爆燃着,时值夏季,更显热气蒸腾,但并州出身的将校们面面相觑,几乎每个人的额头都隐约淌出了冷汗。
温峤温太真落入常山贼手中?与这个消息相比,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艰难困苦,似乎都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众人之所以千里迢迢从邺城来到荒僻的北疆,之所以以微弱的兵力火中取栗、转战代郡,全是出于并州越石公的所授命。此行既为了在拓跋鲜卑的祭天大典中压制势力强盛的东部大人禄官,也有利于应对祭天大典后可能的局势动荡。但在越石公的谋划之中,陆遥等一行人只是起到辅助作用罢了。真正承担与拓跋鲜卑高层沟通职能的,是全权代表平北大将军的长史温峤。
可现在,肩负重任的并州使者温峤一行,竟然在半路上被常山贼劫持……这叫众人如何是好?
邵续对于代郡各方势力颇有了解,兼且见事最是明白。众人尚在惊骇,他已然皱眉道:“不对,不对!常山贼何以丧心病狂如此?”
“邵公的意思是?”
“适才胡寨主已然剖析,隐于常山贼之后的乃是段部鲜卑。彼等虽然野心勃勃,终究受朝廷辽西公之封赐,又是幽州刺史王浚属下。他们不会轻易与朝廷官军正面冲突,只能以常山贼为刀,向我们发起挑战。”邵续环视四周,慢慢道:“代郡,弹丸之地也,代郡之内纵有争斗,相对于万里北疆终是小事。哪怕死伤枕藉,也无损于幽并二方镇。但若是波及到越石公委派的正式使者,那可就不一样了……慕容龙城难道是疯了?”
邵续这番话说的简略,但陆遥立刻就能理解。
能够影响代郡的强权不过幽州王浚、并州刘琨、冀州丁绍和草原上的拓跋鲜卑四家。此时丁绍正忙于剿平河北群盗,拓跋鲜卑东西两部大人正在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陆遥所部与常山贼的争斗,某种意义上便可以视为是幽、并二州的角力。但幽并二州刺史皆为朝廷柱石,彼此纵有竞争,代理人的行为终有其限度在。可常山贼下手劫持并州使者温峤的行为,却突破了通常的底线。区区一支边陲贼寇,为什么要去劫持朝廷使者?此举丝毫无益于段部鲜卑的利益,更不可能出于王彭祖的授意。
“邵先生,常山贼寇究竟有没有发疯,你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当前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些,而是温太真陷入贼寇之手,生死未明!”
丁渺按剑而起,打断了邵续的话。他与温峤都是随越石公起兵于河北的旧部,彼此之间有多年情谊在。既知晓温峤有难,他心神大乱,如何还有耐心听邵续慢慢分析。
昔日河桥大战时,刘琨以八百突骑大败刘乔五万雄兵,丁渺便为八百突骑之锋刃;晋阳大战时,他突入介休城中助战,几番突阵溃营,杀死匈奴名王、将帅不计其数,威声震动并州。这几日的厮杀,丁渺依旧常为先锋破敌,威风八面,亲手格毙的敌人只怕超过百数。此刻他含怒起身,更显杀气腾腾。
陆遥摇头道:“文浩兄且放宽心。我可以断言,温太真必然无恙。”
丁渺霍然转身,狐疑道:“哦?道明的意思是……”
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虽然此番在代郡的一系列举措,是陆遥与邵续、胡六娘等人精心筹谋的结果;但局势发展变幻莫测,到现在,似乎与众人原先的预料颇有差异。
在占据萝川之后,陆遥顺利地扫平周边地方势力,并与代郡乌桓结盟,收编了大批强悍桓战士。数日之内,军力与势力范围俱都急速膨胀,使他对充满乐观的预期。但到了昨日,先是斥候报来常山贼倾师东下,随后胡六娘火急来访,带来了并州使者一行在飞狐陉遭到劫持的消息。在这样的突变之下,陆遥怎会不惊?他耗费了很多时间来恢复平静,并重新思考当前面临的状况。这也是战前军议何以拖延到这时候才召开的原因之一。
到了现在,陆遥自觉已将常山贼的目的、手段重新纳入掌握。他正待回应丁渺的疑问,却见何云疾步而来,略有些气喘地禀道:“启禀将军,常山贼有使者一人携战书前来,现已至辕门以外。”
使者?战书?这常山贼莫非已将自己当作了与朝廷对等的一方,竟敢如此张狂?丁渺一时忘了和陆遥的谈话,怒喝一声:“带上来!”
何云看了看陆遥,陆遥微微颔首。
何云躬身退下。而邵续立即招来几名仆兵赶紧将场地收拾了。
片刻之后,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常山贼的使者来到。
这使者似乎比丁渺还要年轻些,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个头很高,身材瘦削而有力。或许是长途行军带来尘灰遮面,他的相貌看不太清楚,但顾盼中双眼寒光皎然,非常有神。
使者在陆遥身前两丈许止步,躬身施礼。他的动作舒缓而一丝不苟,落在陆遥、丁渺这些身经百战者的眼中,则能清晰体会到其肌体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仿佛猎豹之类极矫健的猛兽,随时都能暴起扑击伤人。
常山贼寇中竟有这等人物,倒是万不能小觑了。
“我便是陆遥。”陆遥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慕容龙城的部下担任什么职务?”
使者的面色微不可查地白了一白,显然不曾想到晋人手段厉害,居然连大当家隐藏多年的真实姓名也打探到了。听得陆遥发问,他不敢怠慢,拱手道:“久仰并州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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