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的太阳一蒸,整个林子浮起一片带着臭味的瘴气。
好在几人事先从周淮那里拿了药,李祎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绿色的小瓶,打开来,分给众人一人一颗服了。
因为雨水不断,林子外泥泞难走,几人本就缓慢的行程变得更加拖沓,三天的路走了五天,白日里瘴气蒸腾视野模糊,晚上各种奇木异草凑成了鬼影幢幢,尽管林子里不缺食物与水,也实在是对精神的一大考验与折磨。
彭彧实在想不通,巫族是怎么在这样一种环境里生存下来的。
第五天晚上他们终于接近了密林深处,这里的温度变得出奇高,植被反而稀疏起来,并隐约能看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然而几人走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李祎只得放弃速战速决出奇制胜,准备原地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谁料就是这一宿的功夫里,他们竟然被巫族反将一军。
彭彧正在梦里吃好住好地调戏李祎,无端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猝然惊醒竟发现是他们靠着的树在抖,并且这抖动极其骇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树,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数人合抱粗的老树被撞得摇摇欲坠,几乎是要倒了!
他连忙抱紧树干,定睛向下望去,登时汗毛倒竖,丁点睡意全部从毛孔里蒸发了出去——树下不知何时密匝匝围了数十个人影!
“怎……怎么回事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手里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只见底下那些“人”个个行为怪异,乌压压一片脑袋看不见脸,他们好像不会抬头,也不会爬树,只听从某种命令似的不断用身体撞击树干,似乎不知道疼。
彭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瞪大眼睛心说这群人都不要命了吗,而且他们的力气怎么能这么大?
李祎倏地伸手扣住他的腕子,沉声说:“不对,他们恐怕不是人……九渊,不要下去,从树上走!”
他说着振臂一揽将彭彧拉到自己怀里,不由分说抓住一根树藤荡开身体,轻飘飘飞向另一棵树,稳稳地落下。
彭彧趁着这功夫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只看到天上地下排满了各色各样的虫子,可谓声势浩大、“五毒俱全”。
“怎么这么多!”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紧紧捂住耳朵上的耳扣,同时伸手往怀里摸出了骨哨。
之前居身的老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向一边倾倒,彻底呜呼哀哉,九渊潜岳相继跃了过来,后者灵巧地用足尖在树上借了一下力,悄无声息地落到彭彧身侧。
底下的“人”合力推倒了第一棵树,似是见目的没有达成,猎物中途跑掉,他们又齐刷刷朝四人所在的方向转过身,千篇一律地迈出一只脚,再跟上另一只,姿势僵硬地向他们靠拢。
彭彧活生生被这一幕吓出一身白毛汗,只觉脊椎头皮一线似的麻了,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他们这……还是人吗?”
“傀儡,”李祎说,“没想到这种阴毒的邪术真的有人用——得赶紧找到操控他们的人藏在哪里。”
彭彧拉住他的袖子:“用骨哨,或者你的琴行吗?能不能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没用的,”李祎铺展开感知的同时解释说,“他们没有神智,根本无法唤醒,而且操控傀儡用的是蛊,只凭声音很难切入。”
他目光蓦然锁定向某一点,双眼微不可见地一眯,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擒贼先擒王——九渊!”
白影飞鸟似的轻盈掠出,彭彧只感觉自己让人从背后一架,又不由分说地被九渊转移向下一棵树,无奈大喊:“这些东西不算妖邪吗!为什么虫子都不敢靠近,对他们不管用啊!”
“他们不算妖邪,”九渊抬手一挥,一股寒气裹挟着凌厉的风,刀似的刮在那些傀儡身上,让他们打着趔趄往后仰倒,不得不退开一段距离,“因为他们是‘人’。”
彭彧倏地一愣,忽在那些被刮得东倒西歪的傀儡里,辨出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第61章傀儡(三)
彭彧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微微一僵,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轻轻抽了口气。
那实在已经不能算得上一张人脸,那人的容貌肿胀扭曲,眼珠呆滞僵硬,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部呈现铁青色,甚至依稀可见乌紫的血管,被龙火抖动的微光一打,更显得诡异丑陋。
如果不是他还能动,彭彧简直要怀疑这就是一具尸体。
他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不确定地试探了一声:“小……小杨?”
那傀儡自然不可能理他,反倒是潜岳听见了这一声,疑惑地看过来:“少爷?”
彭彧没再接话,只紧紧抿住了唇,目光直勾勾盯着那只傀儡——那傀儡似乎较其他的更年轻一些,也略显瘦弱,在人高马大的傀儡群中凹下去一个豁。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咬紧了自己的牙,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何滋味,好像哪里破了一个洞,漏进来酸涩的水,眼泪似的在胸腔里动荡难安,泄不出来,也排不出去。
杨刀,丁未商队年纪最小的一个,比彭彧还要小上一岁,是个喜欢白日做梦的少年郎。他真名本不叫杨刀,因着一腔“快意恩仇,扬刀天下”的凌云壮志,背着父母离家出走,还偷偷给自己改了名。
结果少年郎远不知世事险恶,出走没三天就迷了路,饥渴交迫之时为丁二带领的商队所救,从此唯丁大哥马首是瞻,也算是“浪迹江湖”了。
彭彧看着那张扭曲变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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