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红肿,眼泪流得极凶,她声音断断续续,不仔细听都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恩公……不嫁人是不是就不用生孩子了,好可怕……姐姐死得好可怕……”
秦放心一紧,眸中蓄积的是深色的火焰——无论缘由是什么,都不该如此糟践生命。
产妇死了,所有人都围着孩子转,这不仅是偏疼新生命,更多的是习以为常。太多的女人因为生育而死亡就会变得麻木。
秦放陪着许娇娇安置了死去了她的姐姐。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子,最多二十五六,花一样的年纪里她却死得无比凄惨,仿佛所有血液都流尽了,只剩下一个苍白的空壳。
许娇娇哭到站不稳,她红肿的眼睛里有悲伤也有无底洞般的恐惧。
“恩公。”许娇娇对秦放说,“我从小就没有母亲,我一生下来,妈妈就不在了,是姐姐一直陪着我、照顾我。”
秦放眉心紧皱着,沉默听着。
许娇娇失神的看着前方,仿佛在呢喃自语般:“……我也是这样的对吗?杀了自己的母亲才得以降生。”
“别这样说。”秦放声音有些沙哑,他道,“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可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死,没有那个孩子,姐姐就不会死!”许娇娇声嘶力竭地质问,“我们怎么算得上大吉?我们一出生带来的就是死……”
“娇娇!”低冽的男声打断了许娇娇没说完的话,“不得胡言乱语。”
来人正是许岩,许娇娇是怕他的,见他来了,她住了口,可抿紧的嘴角全是不甘和愤恨。
许岩向秦放行了个礼:“秦先生。”
秦放回礼道:“许队长。”
许岩道:“多谢秦先生陪着小妹,时候不早了,我带她回去。”许娇娇是许岩的堂妹。
折腾了一天,太阳已经将要落下,许娇娇又悲又痛,哭了这许久,也的确该回去歇息了。
秦放道:“还望许小姐宽心,莫要哀伤过度。”
许娇娇转头看向秦放,唇瓣动了动,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
她不说,秦放也感觉到了她的心情:难受、害怕还有深深的质疑。
许岩转身离开前看了秦放一眼,秦放对他点了点头。
许岩道:“告辞。”
秦放点了点头。
许氏兄妹俩离开,秦放却留在这里。
这是大庭部落的墓地,死去的人都会被埋在这里,除了位高权重的,其他族民都是一捧黄土了事,尤其是难产而亡,说是怕给孩子带来晦气,更是匆匆下葬,简单得仿佛死的是个家畜。
夜色渐深,墓地的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气,这是土地都掩藏不了的,死亡的味道。
秦放站在这样一个阴森的地方,却没有丝毫惧意。
见惯了人心是很难怕鬼的,和有些人同居一室,还不如待在墓地,至少这里的死气是直白的。
“秦先生。”没等多久,许岩便去而复返。
秦放转头,开门见山:“许队长难过吗。”
许岩眸色凛然,神态紧绷,手搭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秦放直视他:“看你仪表堂堂,想必您的母亲生您时也很辛苦。”
许岩敛眸:“我和娇娇一样。”他的母亲也没熬过生他的时候。
秦放:“想必您和许小姐的经历不是个例。”他在大庭部落见到不少年轻女性,却相对较少能见到中年妇人,这其中的缘由摆在眼前,她们很多都倒在了生育这个鬼门关上。
许岩拧眉道:“这是没办法的事,部落总得……”延续下去。他很难将其说完,因为这话在他脑中转了太久,转出了无数的疑惑与不甘。
秦放一阵见血道:“以命换命算是延续?”
许岩猛地抬头,盯着秦放的眸子犹如一头震怒的雄狮。
秦放面不改色:“为什么祝首领、关族长、许族长他们那一辈人长得没这么方正?为什么到了你们这一代人,方正得如此多?方正是美,可这样的美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祝庭石是大庭部落的首领,他年近五十,却是个用发型做出来的方脑袋;关氏族长是一直带了个方形帽子,许氏和苏氏族长也是利用头发和胡子来让自己变方。
这无疑给了许岩巨大的冲击,秦放又道:“你可以回去问一下,二三十年前,大庭部落是否是第一次迎来神使。”
许岩瞳孔一缩:“你到底要说什么。”
“神使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方形的美,方形的人,和不断死去的母亲。”
虽然许岩也曾在心底质疑过神的存在,但他情感上却不敢深想,信仰是很可怕的,能够固化一个人的思维,想要挣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岩厉声道:“如果没有神使,我们压根不懂的制造武器;如果不是神使,我们就不会有年年稳定产出粮食的稻田,更加不会懂的制陶!”这些无疑都是好处,没有神使的话,他们整个部落还在到处迁徙,根本不会有如今的规模。
秦放薄唇微扬,声音冰冷:“他给你们稻米,却不允许你们改良;他教你们制陶,却控制了你们使用陶器的数量;还有秘林,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将部落安置在一个危险的秘林旁边?”
许岩被他问得张口结舌,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语,他脑中乱成了一团,早就萌生的疑惑、早就产生的质疑,加上秦放这一字一字犹如针尖一般的语句,全都刺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前所未有的动摇了。
神、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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