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好的民商律师不干,来蹚刑辩这浑水,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傅玉致情绪濒于失控,扶着水池才不至于摔倒,他冲手机嚷,“他妈的刑辩律师个个穷得跟鬼一样,看公检法脸色,我忍,被当事人挑剔,我也忍,甚至你一句话就送我去看守所里蹲着,我都忍了……”
傅玉致一口气说了许多,时不时语无伦次,但听得出,句句都是不满,都是委屈,都是控诉。
“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当初说走就走,你说是我哥的意思,我哥又不是中央政法委书记,你管他屁的意思……我他妈捂了你十年,就是石头都该捂热了吧……我今天就想听你一句实话,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声。
良久,许苏听见,电话被挂断了。
当忙音传来,傅玉致摔了手机。他蹲地大哭,喊出一个名字。
唐奕川。
许苏认识傅玉致差不多也有六七年,但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个相当肤浅的层面。这个男人虽英俊却浮夸,既聪明又懒散,他绯闻一身,故事一堆,但能拿上台面讲的寥寥无几,几乎全是野史,是艳史。
直到这个哭声撕心裂肺的夜晚,这个男人的形象突然清晰起来。
许苏安静待在一边,任傅玉致一个人蹲地大哭,哭完了,劲儿也泄了,他将傅玉致扶出卫生间,扶靠在厅里的沙发上。把人照料妥当,许苏走向餐厅,回头看一眼,傅玉致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反正就那么合着眼睛,可能一觉睡醒就会忘记今夜的糗事,又是纵横情场的一条好汉。
许苏没来由地想到了何青苑,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像个充满禁忌的咒。何祖平不止一次说他像何青苑,傅云宪只是听见何青苑的名字都会动怒,傅玉致会因为刑鸣与唐奕川相似而移情,傅云宪又会不会因为同样理由才对他纵容至今?他忽地打了个噤,不敢深想下去。
回餐厅前,许苏拐了个弯,打开落地玻璃门,走进露台。夜色更深了些,天上灰云密布,像是一场急雨的征兆。许苏依然一眼就能看见君汉所在的那栋大楼,它就矗立于高楼广厦之间,经由万千霓虹点缀,气派非凡。
停止不前是因为留恋,他恨傅云宪时无数次想过离开君汉,但只要一个理由,他就立马丢盔卸甲,承认失败。
那个理由就是傅云宪本人。
回到餐厅里,傅云宪握着红酒杯,正与刑鸣碰杯品酒。卫生间离餐厅挺远,但傅玉致方才哭得太过歇斯底里,许苏不信那样的哭声没有传进傅云宪的耳朵里。但傅云宪的脸色冷淡得有些残酷,他对傅玉致的失态无动于衷。
许苏本来是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提离开的事情,突然就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嘤嘤咛咛地说话,人言冲动是魔鬼,许苏这会儿听见的就是魔鬼的唆使。
越纠缠越难脱身,他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撞吧,即使头破血流。
许苏这么给自己鼓劲壮胆,刚坐下又站起来,拿汤勺敲响了杯沿,说:“我有个消息要宣布。”
刑鸣放下酒杯,问他:“好消息?”
“也算,也不算吧。”顿了顿,许苏一桌子人脸四处扫看,游离自己的双眼,“我要离职了,去别的律所当律助。”
酒杯仍在手中,傅云宪抬眼看他,淡淡问:“去哪里?”
许苏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说出何祖平的名字,支支吾吾地说:“小所,跟君汉比不了……”
或许是蒋振兴案的顺利进展令他早有预感,傅云宪居然自己猜到了,又问一句:“何祖平那里?”
自己那点道行哪够跟这老混蛋叫板,一眼就被识破,许苏只能点头。他紧盯傅云宪的眼睛,一颗心在腔膛里七上八下地跌宕,藏在桌下的手也止不住地发颤。他惊惶万分。
酒杯依然在攥在傅云宪的手里,他甚至举杯小饮一口。许苏料定了傅云宪听见这话会大怒,事实却是没有。傅云宪的表情依旧冷淡,气息也很稳当,像是对他的离去根本不介意。
许苏有些庆幸,亦有些失望。
咽下经由口腔温热的酒液之后,傅云宪问:“什么时候走?”
预想中的雷霆风暴没有到来,许苏空咽一口唾沫,稍稍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说:“何老说尽快。”
傅云宪“嗯”了一声,不再作声,像是准许了的样子。
只是几秒钟后,他攥在手里的杯子突然受不住力炸裂开来,傅云宪没松手,反而紧握,玻璃将他的手刺得鲜血淋漓。
许苏愣在当场,反倒是一晚上当隐形人的许霖一把握住傅云宪受伤的手,先喊起来:“傅老师!”
“改天我再拜访虞总。”傅云宪起身,冲刑鸣点一点头,甩手走人,无比干脆。
傅云宪出了门,许霖还留在餐桌上,他露出极为惊讶不解的眼神,问许苏:“你真的要走?你真的要走?”
一句简单的话,许霖连着问了几遍。他无法理解许苏的选择,舍清华而择蓝翔,莫不是傻了?
傅云宪人已在门外,吼声却破门而入:“许霖!”
许霖慌张起身,冲刑鸣躬身点头说了声“谢谢招待”,就追出门去。
一声闷雷滚过天际,宣示着夏日终结的雨水哗然而下。
开头局促,结尾混乱,好好的一场筵席不欢而散,多么兵荒马乱的一夜。
许苏叫了辆车,将酒醉的傅玉致送上车去,对司机报出他家的住址。然而傅玉致不答应,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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