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切都相当顺利,只是项目刚开始没多久,他们就突然接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吴三省“退休”了。不仅将公司转手,还出售了自己全部股份,公司改名易姓。张起灵他们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因为吴三省跟新接手人有“所有已经上马的项目必须履行合约至合约结束的协议”。
他跟瞎子都试着打听过,只不过,潘子跟吴三省一起走了,大奎也不清楚内情,吴三省这人一直很谨慎,他们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具体信息。
一年后,公司已经按照预期顺利转型。他听到个传闻,吴三省正带老婆云游各地,好像是想要走遍大江南北。瞎子还感慨,原来是为了老婆?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一掷千金为红颜一笑啊,看不出来三爷真会玩儿。
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传闻。
吴家人就这样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再之后,一个词就能概括他——忙碌。
张起灵三十岁那年,在忙碌着。
张起灵三十五岁那年,在忙碌着。
张起灵三十六岁那年……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忙了,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就五月吧。
五月,才刚刚开始的夏天。
天气好得像那部老电影的名字一样,阳光灿烂的日子。
张起灵给自己在这个好季节里放了个长假。他站到窗前看了看,住在高层视野开阔,东边是条主要交通干道,堵成几道长长的车流。西边则是片历史悠久的老街区,路两边都是枝繁叶茂上了年头的老槐,绿化非常好。有灰色建筑的圆顶在远处从层层的绿色中钻出来,顶上有十字架,那是座颇具名气的罗马式天主教堂。
他突然很想穿过老街去教堂那边的商业街逛逛,步行过去,为长假补给些吃的。因平时工作忙又习惯开车,他嫌老街路窄车多,不走那边,住到这两年了还没去过。
空气里飘着香甜的槐花香,地上散落着白色的花瓣。身处闹市的老街,如同一位饱经沧桑、看淡世事的老者。独自悠然、宠辱不惊,笑看庭前花开花落。让张起灵这样的人都难得的有了些许闲情逸致。他像个初来观光的游客,确切地说,更像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边走边看,看经过他身边的人、车、景。
走起来有些热,他拐进便利店买水。付账时又看到了钱包里的拍立得。时间太久,照片已经泛黄褪色,可卡通相纸上的蓝色小怪物依旧颜色鲜明、活力四射。起初是他忘了拿出去,后来即使换钱包也会把照片再放进去。因为这样做给他省却了很多麻烦。
气泡在嘴里爆炸,噼噼啪啪地流入体内,一口可乐刺激得他瞬间整个人都清爽了。出了便利店,好像赶上了放学时间,满街都是校服。原来这边中学还挺多,他看到了三种不同款式。三三两两搭伴回家的学生们说笑打闹的,就像这季节一样,正是青春朝气的年纪。大概是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张起灵感到心里有阳光照进来,阴郁和疲惫在一点点蒸发。
这就是他长假的第一天。太惬意了。
两个月前的一天,因天气原因航班严重晚点。他从晚上8点等到凌晨3点多。那是个小城市的小机场。没有舒适的休息区,只能拼桌坐在唯一一家,好似九十年代国营饭馆般老旧的小餐厅。人多又吵。航空公司提供的宵夜是饺子,浑浊的空气又掺进了韭菜的臭味。很倒胃口,他没去领他那份。拖着箱子熬到家时已经是早上8点。他连澡都没力气洗,饿着肚子倒头就睡。太累了。阖眼那刻,他突然感到茫然,不知道这是图什么。养活自己这种目标早就实现了不是吗?也许,该歇一歇了。
一对情侣模样的学生经过他身边。男生推着自行车,个子比他还高一头。并排跟着的女生与男生身高差很大,她一边仰头娇嗲地笑骂“你去死!”,一边垫着脚要掐那男生的脸。
这一幕让张起灵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飞机上遇到吴邪时,吴邪和吴妈妈的对话。
“哇,叔叔你好高,比我爸爸还要高。”
“妈妈你看,这就是漂亮叔叔,小邪以后要长得比叔叔还要高。”
“要想长得比叔叔高小邪就得乖乖多喝牛奶啊。”
“那妈妈,小邪可以喝巧克力味儿的吗?”
也不知道吴邪现在多高了。算算差不多该上高中了吧?
才走没几步,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稻香村,便放慢步速想着要不要买些点心。人看着对面,身边却发生了什么,几句斗嘴声后他被人狠狠撞到。
“啊抱歉!”
被撞得没有丝毫防备,张起灵趔趄了一下。
撞他的人拉着他的胳膊拽了一把,“小心!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人手掌很热,张起灵皱起眉头,抬手把那只热手扒了下去,拽拽衣服回道:“没事。”
才抬眼,却看到那人另一只手里捏着盒软包装巧克力奶。
巧克力奶……
有种难以言喻的直觉。
张起灵赶紧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是……中学生的样子。
学生抬起被他胡掳下去的手颇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又说了句抱歉。说完回头朝他身后的人瞪了一眼,“闹什么闹!你看,撞着人了!”
他身后的是个胖子。
胖子赶紧把篮球往胳膊下一夹鞠躬道:“这位小哥,斯密麻森。”
张起灵朝胖子摇摇头,又看回眼前的人。
像,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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