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用特地装病试探,柾还是非常为您着想的。……所以,我们不能再对那个孩子继续撒娇下去了。」
贵之从怀里拿出信封,打开里面的文件递过去,老人满是血丝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哼,竟然能买到那么多人……」
「请您为柾着想吧!」
那恐怕是股东们的委任状。贵之把文件仔细折好,再次收进怀里。
「这些合计,再加上我持有的股份,四方堂集团会变得如何——这应该不用我说吧?」
「你打算威胁我吗?」
「交涉必须全力以赴。——这么教导我的就是您本人,难道您忘了吗?……四方堂老爷。」
——啊啊……柾的胸口彷佛被线紧紧绞住似的,疼痛不已。
门缝之间,看得见的只有贵之的背影。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紊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柾知道。贵之在哭泣。即使不流泪,人也是会哭泣的。
「您知道我死去的父亲将我送到四方堂家做养子,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吗?」
贵之蹲在地上,开始收拾托盘和餐具。
「表面上是为了还债,但是——家父原本希望把我培养成骑师的。让自己的儿子骑上自己养育的马,是家父长年的梦想。可是,我的身材长得太高,使得他的梦想破灭了。」
柾从没听说。贵之几乎没有提过他的亲生父母。柾所知道的,只是贵之的父母生前是在北海道饲养和调教纯种赛马的事而已。
「被亲生父亲舍弃的我,被您收养了。当时我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对我而言,四方堂家————您是我维持自我的唯一支柱。」
四方堂老爷疲倦的合上双眼。
「……你是个理想的孩子。其它还有好几个候补,可是我看到上眼的,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
「初次耳闻,更是光荣。」
「可是,再也没有人比你更让我失望了。没想到我竟然会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哪……」
「……我非常感谢您。四年前,我把柾带到欧洲时,已经有了遭到抹杀的觉悟。可是,您却宽容的给了我赎罪的机会。」
「要是明白这一点,就给我赎罪!用你的一生赎罪!」
「老爷。……我必须赎罪的,是四年前抛下了四方堂集团未来统帅的责任,以及对集团所有的职员,而不是对您一个人。」
老人沉默了。放在被子上满是皱纹的手上,浮出了明显的粗大血管。
「柾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入四方堂的籍,改变了姓氏,那又有什么意义?……那个时候,我拚命想要以看得见的羁绊留住柾。可是,反省过去,我自己和亲生父母,也是只有血缘相系……只有这样的关系而已。」
贵之拾起所有的汤匙,缓缓转向养父。冬日的朝阳散发出的硬质光芒围绕在他的轮廓边。
「响应您的期待,是我生存的意义。我只希望听到您一句话……您一句、做的好的赞美。这二十年间,我全心全意只为了这个目的而活着。在柾来到我的身边之前,集团下任统帅的工作是我的职责;柾来到了我身边之后,将他教育成正统继承人,亲手将四方堂集团交给他,是我的使命。这对您、对柾而言,都是最大的幸福。我一直如此深信不疑。」
「……」
「……我差点犯下了重大的过错。」
贵之静静叹了一口气。
「如果无法让柾渡过幸福的人生,我实在不认为我的生命有任何意义。对您而言,应该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幸福与那孩子的幸福,看起来虽然相距遥远,事实上应该是非常接近的。……您不这么认为吗?」
柾悄悄离开门边。
他悄声来到走廊,静静地关上门的时候,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声音。
「明年春天,这次换我送歌剧的招待券给您。」
「……哼,无聊。你这等男人也会去讨侄子的欢心吗?」
「不。我只是想和您一起欣赏歌剧而已……爸爸。」
柾再次走下楼梯。一楼的宽广大厅,充满了外来的病患;可是,柾马上就找到宇川副教授圆滚滚的背影了。
「听说你爷爷住院了啊!联络不到你,我可是慌极了呢!昨天,你叔叔拿了必要的文件到我家来了,可是有几份文件需要本人签名——……喂……冈本?你怎么了?你爷爷怎么了吗?」
柾默默摇头。泪从下巴滑落到运动鞋上。宇川似乎察觉了什么,也跟着沉默下去。透天的高远天花板,充满了人群的喧嚣。
灯一关上,由四十八楼君临而下的夜景,就如同打翻的宝石箱一样,开始闪烁起来。
古今东西的权利者,都喜欢由高处睥睨全世界。这栋大厦的主人就是典型之一。
这个由窗户可以俯瞰整个东京的辽阔办公室里,摆满了炫耀般的豪华摆饰。人说房间可以显示出主人的个性,可是贵之同样位在纽约的高楼大厦中的办公室,却更简单而机能性。至少不会从门口到桌子得走上三十步之远。
差不多看腻了夜景的时候,传来电梯抵达的铃声。柾的心脏跟着一紧,开始激烈的跳动起来。他转过皮革椅子的同时,右侧的门扉打开,有人从电梯出来了。
看见在应该没有任何人的会长室办公桌前,背着摩天楼炫目而坐的柾,贵之露出在黑暗中也看得出来的哑然表情。
「我自己先喝一杯罗?」
柾靠着椅背,微微举起咖啡杯。那装模作样的表情似乎让贵之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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