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一声鸣,卫竹率人冲了出去。
“大当家的,外头有个自称冬镇长女儿的人求见,她说有要紧的事…”
蒋天正用布擦拭着皮鞭上的凝结的血,他头也不回,开口:“几人?”
“她一人。”
“放她进来。”
冬南琴走进大厅,便见蒋天坐在虎皮椅上,用白布擦拭着皮鞭。那白布上尽是血痕,她胸腔闷得很,极为不安,难以抑制的愤怒。她从腰间掏出信封,递给蒋天,神情慌张道:“蒋叔,这有家父与您来往的书信您看看。姓赵的为了洗白升迁私吞立桦镇的油水,竟然火烧了鸦片馆跟窑子。家中,只有小女躲在卫府免幸一难,您与家父亲如兄弟,家父命我前来告急。”
蒋天迅速拆开信封,里头果然是他们来往时写的暗语。他大惊失色,可又担心有炸,冬南琴拿出一张照片,上头是她与家中人的合照。
他将书信捏在手中,关指节咯咯作响,他怒道:“姓赵这王八羔子。”
这时,寨外传来炮轰声,炸的地面都在晃动,他快步的跑出去。只见外头早已一片火海,赵军队在山脚下对准开炮。
冬南琴趁乱溜了出去,来之前她早已将山寨地图摸清,如何来如何退她心里有数。外头炮轰,寨中的人都去迎敌,牢房空无一人。她在最里头一间找到卫问芙,她被双手被吊着,头垂得老底,只有脚尖轻轻点地。
她上前看清,心疼得泪模糊了眼。卫问芙原本瘦弱,这身衣衫她认得,她平日在家中懒散时爱穿着的亚麻纱裙,可见那日她该多着急才衣衫未换跑了出去。可纱裙如今已经沾满了血,后背更甚,皮开肉绽,鞭纹像生生刻在了她背上,每一条血痕生硬而狰狞。
蒋天他该死,他必须死。
冬南琴解下绳索,卫问芙瘫软在怀中,她下巴靠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味道,轻轻低呐:“南琴…”
“是我。卫昉,是我…走,我带你回家。”
卫问芙手脚无力,站着都困难。冬南琴将她背起,仿佛觉着,只是短短三日,她却轻瘦了许多。
外头爆炸声,枪鸣声,声声不绝。
她背起卫问芙却觉着世间是那么安静,只听见她在耳边轻轻的呼吸声。
沿着一条小径避开正面而来的炮弹下山,冬南琴背着卫问芙走起来较为吃力,可她几乎忘了累,一心挂念背上那人,她呼吸越发微弱起来。
“卫昉,你不准睡…”她唇咬出了血,泪啪嗒不断,她生气道:“你忘记说过什么?过刚则易折,乱世之道,为保其身,必使浑身解数软硬兼用…可你没做到,你怎成了这样?你告诉我…”
垂在眼前的手环住她的颈脖,卫问芙在耳边低呐:“南琴…想走了…”
炮弹炸的山摇地动,她脚踢在石块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索性嘶吼发泄:“混蛋…你混蛋…我走了,你便不要命了吗?你死了…我又该怎么活?”
冬南琴心绞痛得很,这几日她片刻未合眼,生怕失去这人。可这混蛋竟然想着轻生,她这个骗子!承诺不会让她一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低吼:“你无耻,骗我。你混蛋,竟想丢下我…我已经没了彤芳…我不能…我不能没了你…”
“南琴…卫昉无用…干不成什么事…也…”
冬南琴吸吸鼻子,带着哭音道:“我不许你贬低自己!今时今日的立桦镇与六年前大不相同,卫昉有远见,让立桦镇百姓熟悉水性,以防不时之需。又让百姓日常读报,关心镇外之事,这些…即使是小,可它也极为重要不是么?”
冬南琴哽咽,她想说,她懂她。
汗水与泪模糊了视线,她走路磕磕碰碰,摇摇晃晃。可手死命抓住卫问芙,不让她从背上掉下。
卫问芙闻言,眼眸缓缓睁开,只见那幽幽山路,只见唇边那人的发丝。她手伸到前去拭去她的泪,双臂环住她,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已没有了路,是海。
她跟卫竹约好,在这碰面。
冬南琴将卫问芙放下,抽出怀中的手帕用海水沾湿,拧干之后走到她跟前。卫问芙脸上被血染红,一瞧可怖得紧,她又心疼得说不出话,止不住又流泪。轻轻将发丝掖到耳后,用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南琴…是我耍小儿脾性了…”她睁开眼,眼前的冬南琴美极了,海风徐徐吹来,将她那轻柔的发丝带得飞舞,眼眸泛着红,玉容泪阑干。其神犹如空中皎皎月,令人倾心,她看得有些痴愣。
手抚上冬南琴的脸,说:“卫家世代从武,代代荣耀。唯独到了我这,一事无成,有志难申,怕是父辈的荣耀要毁在我手…我害怕…这世道令我懂得,唯有能屈能伸,装乖巧隐忍才有出路…只是这一次,我耍小儿脾性了…可这才是卫昉,倔性子,傲骨气,才是卫家的人…”
“我也想能不能这一次,我宁死不从…做回自己…”
冬南琴心中有气,更多是心疼,她擦拭着她的眼,破涕为笑:“傻瓜,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荣耀。”
那个万般柔情,体贴入微,待她至好的人。为她所做,为她所想,在她心中这人便是日初明的光,便是她的荣耀。
卫问芙微微一愣:“嗯?”
海浪一声声,伴随着不远处东郊山头的爆炸声,太阳望去硝烟四起,火海熊熊吞并着整座大山。
海水被映得发红。
冬南琴俯身,唇盖在她唇上,唇离,她柔声问:“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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