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的人昨日传信给他,说是谭征得了齐湛的线索,三日前硬是离了恶人谷,谢桢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永远不会把事情做绝,齐湛的事情说到底只不过他和谭征的最后一场闹剧。
齐湛的行程确实是被谢桢授意出卖给浩气盟的,然而他们埋在浩气盟的暗线早已得到命令,知道务必要保下这个纯阳道子的性命,只是中间出了些小纰漏,混战中齐湛磕到了脑袋,据说是已经记不清先前的事情了。
叶云景打最开始就替谢桢不值,他看人极准,谭征不是甘心柴米油盐过日子的人,他们不过都是三十多的年岁,谢桢已然是心力疲惫不愿再招惹是非,可谭征却有满腔热血要到战场去洒。
叶云景将谭征身上的毛病看得一清二楚,谭征和他一样喜欢温柔乡里的温软舒心,这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叶云景自己也难以克制,可他知道自己远不到能坦荡荡给出一颗心的时候,所以他寻烟花之地一夜贪欢,掏些银子找个小倌艳妓纾解了情欲也就作罢,然而谭征远比他贪心的多。
他在谭征身边一直留着自己的眼线,谭征自诩行军打仗要不得儿女情长,谢桢那些细致的心思他多半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了也只会觉得那是女人家才会搞得小心思,不屑之余还有些奚落,就连谢桢珍藏许久的那枚草戒,也只是他看身边侍卫在编,让他顺手帮忙编一个而已。
谭征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未来,他永远想着的是战功赫赫被尊为总兵的时候,不曾也不愿回头去看,他喜欢谢桢为他付出的那些东西,但从未想过这要花费多少心思,更未想过自己需要去还。
叶云景动过的最阴暗的想法就是使些手段让谭征死在外头,谢桢于他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他们一起经历漫无边际的绝望,从恶人谷的底层一同爬到高位,他们已经通过了人生中最鲜血淋漓的考验,不应当再受到半分伤害。
谢桢肩上搭着这件披风去给季恒送得药,天边晨光明亮,他早早离了热闹起来的地方去了季恒那,叶云景的出现惹得大半人都没有睡成懒觉,据点里管事往上统统都得到他跟前说两句话,述职也好客套也好,毕竟他如今在整个恶人谷中如日中天,若论地位高低,那谷中除去十恶之外就是他。
叶云景还是昨日那身溅了血的破军黄衫,轻重两剑都带在身上,暗红的眸子里夹着些说不清的情绪,他目光凝在谢桢那一抹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藏蓝色的披风比那件白裘轻便,谢桢特别适合这种略显清冷的颜色,他屈指摸了摸鼻尖沉吟半晌,拱手俯身跟他汇报的掌事说了什么,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叶云景觉得谢桢肯定是认识了什么人,他先前还想他这个死心眼的竹马不会这么快就从谭征的事情里脱身,可谢桢现在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一定是有人分散了他的精力,才让他有了点难得的活力和精神头。
他很快就赶开身前的人往谢桢的方向去,刚刚走到廊下还没等迈上那两道石阶,隔着一扇门他就能听到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在喊谢桢先生,虽然有些困倦使然的沙哑,但那股子惊喜劲却能被人感知的一清二楚。
谢桢用瓷勺把碗里的汤药搅了又搅,他特地兑了甘草进去,理应不算太苦,季恒呼吸一凝看上去很是凛然的喝干净了一碗,咽下去之后停也不停,紧接着就用两只手笨拙的捧住第二碗,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谢桢都来不及出言让他喝慢一点,季恒抖着一双手把药碗放下,他从小就怕喝药,每每都是被养父音域困住扯回来掰开嘴才能灌下去一碗药,季恒硬生生咽下最后一口汤药,他喝得太快了,快到都来不及尝尝药到底是苦不苦,他只知道这是谢桢给他的药,哪怕再苦他也能喝干净。
“先生……先生我都喝完了,你放心吧,我真的都喝完了。”季恒蹭了蹭嘴角皱着鼻子开口,小时候他每次喝完药养父都会给他些奖励,这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他像是急于跟长辈邀功的小孩子一样,特别认真的给谢桢展示空荡荡的碗底。
谢桢下意识的想找颗糖给他,少年这种亮晶晶的幼犬眼神实在是太能戳中他心底的柔软了,他拿过药碗收到一旁,一边打开药箱帮他换药一边轻声应着示意自己知道了。
季恒因而眯起眼睛晃了晃脑袋,散下的长发垂在肩上往后脊扫了扫,他乖顺老实的伸出十指有些撒娇似的跟谢桢说痒,他手上掀没了三个指甲,还有两个甲盖被石头碰紫了,谢桢给他解开纱布一根一根的换药处理,只是刮破皮的涂过药就没再包,天气炎热潮湿,包得不透气了,反而会发炎感染。
季恒左手比右手的情况好一点,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渐渐屏住了呼吸,上过药的左手只有一根指头包着纱布,相对灵活一些,纯粹是本能的趋势,他慢慢前倾身子抬起了左手,谢桢正给他右手食指涂药,血肉模糊的指尖整个指甲从中断了,药粉深入露出的血肉本应该带来连心的锥痛,他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季恒抚到了谢桢的鬓发和面颊,冰凉细软的发丝如他想象的那样比最好的锦缎还要柔顺,他忍不住替谢桢拢起了那一缕碎发,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只要再一低头就能触到谢桢柔软的唇角。
门被打开的声响勒住了他心头窜出来的那点勇气,推门而入的叶云景与他四目相接,季恒僵着前倾的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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