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先前还与他纠缠的黑衣剑客纷纷退至稍远处,围出一个十步径长的圈子,似是专门腾出地方供盖聂与眼前的剑主相斗。
盖聂快速打量他的对手:此人与其他黑衣剑客的服饰相似又稍有不同,表明身份比余人略高。他的面色灰白,双眸漆黑无神,面上肌肉分毫不动,似乎已经完全僵死。以前常有人说盖聂面无表情、呆若木鸡,然而此时一比,方知这人才是真正的泥胎朽木,而盖聂则是十分栩栩如生的木鸡了。
盖聂不及细思此人的怪异之处,只把全副精神放到相交的双剑上。九死与这柄“锈剑”死死想抵,竟变得凝滞非常,不可推、不可扭、不可滑,宛如被磁石吸住了一般。但盖聂知道那是因为对手深不可测的内力所致。但若单单比拼内力,盖聂并不畏惧;只可惜此刻并非双方切磋剑术,而是盖聂一个人对上成百上千个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大敌,若是在兵器上僵持起来,背后无论何人轻轻一剑,他便即刻血溅当场。
既知生死一隙,那便无论什么险招也要一搏:盖聂足跟点地、忽然松开五指——九死砰地一声落了地。那用“锈剑”的黑衣剑客万料不到有人会在交战中撒手,因为内力反折、不自主地后倾了一分。虽然他马上站定,但这一瞬间的摇摆已经令他露出了肋下空门。盖聂左掌打出、足尖踢起剑柄,掌心印上那人侧肋之时,刚巧将长剑再次拿回右手。对手的速度也丝毫不慢,手腕稍动,盖聂便不得不撤掌回防——若对付一般人,他还可以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强行以掌力震碎其肋骨,但这把“锈剑”奇毒无比,只要划伤寸许便会毒发身亡。也就是说,与这人为敌,不能犯下最小的失误。
盖聂转身半步,蓦地腾空跃起、手足倒立,一式“飞星”击向对手顶门。此招怪异非常,却又暗含着最上乘精妙的轻功与剑术、拳脚之理。那人没有硬接,身子一缩,退出五步之外。盖聂翻身落地,正要接下一招“贯日”,对面那人竟然剑尖指地,若有所厮地开口道:“汝剑,甚好。名为何?”
他的声音极其怪异嘶哑,但以此人古怪的模样神情,能够开口本身已令人足够惊讶。盖聂见四周无人上来偷袭,也就站直了与他说话。
“在下盖聂。也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摇了摇头,将手中剑平平举起。虽然面上肌肤没有半分抽动,盖聂却仍从他的动作之中看出了一种奇异的恭敬之意。
“此剑名,蜂趸。”
“……莫非阁下便是传说中的‘剑奴’?”
那人喉咙中“呵呵”地发出气音,似乎是在发笑?尽管脸上看不出半点笑意。他并不比他的剑更像活物。但他随后数剑连连刺到的时候,的确令盖聂想起了毒蜂的蜇刺。
片刻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盖聂起先有所顾忌,而后却渐渐掌握了对手的惯用招数,愈发游刃有余。便在此时,他听见舆车之中传来一声细小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两人柔声细语,恰是在品评此刻他与对手二人的剑招!此地距离舆车甚远,车中人又刻意压低嗓子,若非盖聂习练鬼谷派的内功已渐入“地”之境,绝难听见他们所说的内容。
只听一人说道:“……蜂趸不是对手。若是真刚在此,或许可以一战。”这个声音缓慢阴柔,却又带着一分无可置辩的确信。
另一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我听他二人像是势均力敌,那贼子勉力跟得上蜂趸的速度。”
“那人并非跟不上,而是他不需要跟从蜂趸的节奏。他若不留后手,恐怕速度尤在你我之上。”前一人顿了顿,又道,“但,他对剑的理解,比他的速度更加可怕。剑法无论多么高超,它的根本目的也不过是杀人罢了。再巧妙的招数,也无法脱出‘攻守’二势,‘横、直、弧’三变,‘头、颈、胸、腹、手、足’六意。只要能够摸索到对手的用意,那么他会采取的变化也在计算之中。此人或许是临敌经验极多,或许是悟性奇高,蜂趸的所有招式,对他来说都犹如对弈时的‘定式’一般,总能把握下一步的先机。”
“大人言之有理,卑职受教了。”
盖聂越听心中越惊:没想到他打算劫持的人质,竟也是如斯高手。那名老者又是何身份?就算他立刻杀了眼前的敌人,冲进车内,要同时对付这两人,还要留下一名活口——机会着实微乎其微。
又听车里喟叹了一声。“如此良材美质,若是变成一滩血肉烂泥,未免可惜。”
“可若要将他活着擒住,恐怕付出的代价太高。”
“那位大人尚未出手么?还不速速谴人去请。听说他在君上面前一再陈请,恳请随军来此,便是要会一会赵国的剑中豪杰。”
“可是那位大人一旦出手,此人岂非必死无疑?”
“那位大人何等身份,怎会对一个受伤的无名之辈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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