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寻之洗干净双手回来躺在榻上,因手心冰冷并不去抱元九,元九便主动凑过来含住他的手指,柳寻之苦笑抽回手道,“九儿,你很虚弱,恐怕是吃不消。我不知道你在家受了什麽苦,只是你回来就好。”他拢了拢元九的发丝,重复道,“来日方长,难道九儿还怕大哥满足不了你?”他轻轻拍著元九的後背,安抚道,“现在,睡吧。”
这一觉睡了很久,元九没有再听到兄弟姐妹的尖叫,他们都去了,或许在奈何桥上──如果妖也去奈何桥的话,他们一定在奈何桥上等著他。等著他赎罪。
元九又做了被烈火灼烧的梦境,他一直在火与黑暗中穿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他感觉浑身发烫好像著火,然後这种感觉退去,原来不过是柳寻之温暖的怀抱。这怀抱像火一样,而他就像飞蛾。
柳寻之睡著的眉眼显得疲倦而安详。元九安静片刻,便开始一点一点用手指隔空描摹一遍,然後他直直坐著,结束这最後的温存,等待命定的劫数。
官兵的敲门声打破了他最後温暖的周身空气,似乎起风了,风从门缝呜呜灌进来。柳寻之皱皱眉头,他被吵醒了,下榻点燃案上的烛火,温柔问他,“冷吗?”元九摇摇头,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在发抖,或许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坚强。於是他立刻点点头。他看见柳寻之黝黑的瞳仁里自己小小的影子。无比虚弱,无比渺小。
“兵爷敲门呢。”他说。
柳寻之摸摸他的头。
“别怕。柳大哥这就打发他们去。”
柳寻之开了门,冷风吹进来,冰冷冰冷的。元九从没有感觉过这麽冷的风,但是他努力控制了自己的颤抖。他回忆起一些温暖的事──那次一起和柳寻之在街上,他蜷伏在柳寻之的背上。他舍不得舔化的两人形状的小小糖人,或许那时候他就知道快乐太短暂。
过去的记忆越甜蜜,越是今天离别的砒霜。
也好,柳寻之本来有自己更宽广的世界,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而他不过苟延残喘。
外面热闹的很,原来那兵爷早收了牡丹,柳寻之意外的发现只剩一株──然而他很快忽略这个,那些兵爷不断向他点头哈腰。哦,他记得为首这个人,在他被贬後落井下石,顺风扶摇直上,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下倒做起这种活计来了。柳寻之实在不耻与这种小人为伍,然而转念一想,官场中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不由更是心烦。
其实他并不留恋当初的官场富贵,他只想和他的九儿过富足的小日子。想到九儿,他心情好了许,很快冷声打发了来人便匆匆回到榻边,惊见元九不知何时已经打理好一切,做出门模样。
“……九儿……”他张了张嘴,在元九黑漆漆如水一般流动的目光里,竟然发不出声来。
元九勉强笑道,“柳大哥,别担心,昨天我回家发现自己差点错过件大事,父母很不愿意,我求了许久才让我来和你告别。”
柳寻之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元九家庭的态度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更何况那次他差点死在宴会上。他一急竟有点口吃,“九、九儿你……”
元九温柔的笑,眉眼弯弯,用手指按在他唇上,语调愉快,“只是暂时啦。柳大哥也知道,有时候大家族就是烦,非要去一起祭拜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上一辈的祖宗──”他似乎被自己逗乐了,用更轻快的语气说道,“凡正就是祭拜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人啦,真是烦死了。”
他亲了亲柳寻之,这回认认真真踏上了鞋,“因为要去北方的山里,又高又远,来回大概要两三个月。”柳寻之想开口陪他去,又觉得这样的场合也不是他能参与的──只是这越来越强烈的不安的源头又是什麽?他仔细的凝视著元九,元九带笑的眼睛干净没有一丝阴影,“安啦,柳大哥,九儿又不是不回来──到时候柳大哥当了大官,很快就有好多人来巴结,说不准就有了娇妻美妾,忘了九儿呢。”
柳寻之不知道怎麽表达心里强烈的不安,这话虽是玩笑,却伤害他,让他愤怒。可是在这个关口他又不愿意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倾泻给元九,元九正承担著家里的压力,他怎麽好再来伤害他?最终他只是认真的凝视元九,仿佛时光静止,天地之间惟此一人。
“不会有别人。”他宣誓一般道,“我永远都会只有你一个。”
他说得那麽认真,那麽深情。即使如此,他竟也害怕这份心意无法传达,舍不得移开眼睛。
元九愣了一下,一瞬间泄漏出一丝哀伤,但是他很快就开心的笑起来,伸出手指来,“嗯,打勾勾。”
柳寻之也愣了一下,然而他没有嘲笑这是小孩子的把戏,谨慎之至的与他拉勾,将大麽指对在一起,表情认真。元九垂目看两人勾在一起的手,长长的眼睫在烛光下留下一片阴影。他心里却在不停暗念道,若上苍怜我心意,便让柳寻之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元九推门出去时,柳寻之忽然大喊一声,“九儿!”元九没回头,只是向後欢快的挥挥手──他已经不能回头,冷风还没吹著他,他的脸上已经滚下两行热烫的泪水。
章十六 陨落
章十六 陨落
元九一路前行,他先回了自己的本家──他克制著不去注意被连根铲除的牡丹田,那里只剩下一些枯枝残叶。他来这里没抱任何希望,不过是回忆一下,作为妖他还很年轻,没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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