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急于给他留下好印象啊。怎么?希望他能出于感激而在杂志上发表一篇称颂我们旅店的文章吗?”
面对玛莎的讽刺,巴尔芬很认真地说:“如果这样就好了。你知道,玛莎,我们的旅店在几年内就获得了成功,最近还可能加入国际小型酒店联盟,作为酒店业,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良好的口碑。”
她何尝不知道呢?旅店老板赫伯特·沃恩施泰因去城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如果能够加入联盟,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稳定客源,更容易获得国外旅行社的照顾并与那些大型豪华酒店竞争。旅店的营业额和入住率紧密挂钩,玛莎自然很明白这一点,因此,她虽然知道照顾病人的工作既麻烦又讨厌,却并没有拒绝。她心里自有打算:如果她无微不至的服务促成了加入联盟的成功,她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增加工资了,这正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
3
朱利安·雷蒙正在海中游泳。海水冰冷刺骨,海面上漂浮着巨大的白色冰山,冰层因为被挤压呈现一种奇异而美妙的蓝色。大海平静并且一望无际,冰山在水波上缓缓浮动。他不停地划水,以保持体温,并尝试着找到一块能立足的陆地。但一次又一次,当他游到那些巨大的冰山旁边,想用手撑住边缘离开水面时,手掌下的冰块就像是肥皂泡一样破裂了。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游来游去,渐渐耗尽了力气,开始感到口渴。但海水是咸的,又苦又涩。身处在无际的水中央,他却快要被渴死了。
他渐渐下沉,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地乱扑腾,但这让他下沉得更快。“谁来救救我 !”他叫喊起来。但声音刚从嘴里发出便被寥廓的空间吞没,连一丝回声、一丝震颤都没有剩下。他的下巴被海水淹没,接着是嘴,鼻子,眼睛,直到头顶。最后,从海面上只能看到一丛海藻般飘荡着的褐色发丝。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透过晃动的海水看到一轮边缘浅蓝中心发白的光圈,那是太阳,却被海水过滤成了月神狄安娜。
就在他即将溺毙的一瞬间,海水没了,冰山没了,像被戳破的气泡一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一个年轻女孩放大的脸。
“你终于醒了!”她说。
女孩黑发黑眼,伶俐可爱,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套装和白色围裙,脸上挂着微笑。
朱利安用手撑着慢慢坐起来,害怕这一切也都是梦境,但手掌所触及的床沿是结实的。女孩在他背后放了一个靠垫,让他更舒服些。他用手摸摸额头,喃喃地说:“这是什么地方?”然后又摸摸嗓子,抬头对女孩说:“我可以喝杯水吗?我很渴。”
女孩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顾虑,不过还是很快明白了他的需要,倒了杯水递给他,并微笑着说:“请不要喝得太快。”
这回轮到他眨眼睛了。
他明白这女孩说的是什么,却不是以通常的方式——他本以为这个漂亮的女孩会发出同样漂亮的英语音节呢——她的发音里带有斯拉夫语言那种辅音过多的特色以及独特的后缀。
朱利安喝了两口水,慢慢想了起来:他应该是从丹麦的勒茨比港到黑海沿岸的杜布罗斯托克,沿途进行一番考察,并给《旅行者》杂志写一篇专题报道。他没有选择飞机或火车,而是和一群开车去伊斯坦布尔的丹麦大学生搭车。那伙大孩子似的年轻人一路上就知道勾搭女孩,喝酒和寻找迷幻药,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事情可做。
在不久前,他们分手了。他找到三个当地的农民带路,继续前进,半路上他被灌了大量的烈酒。天上开始下大雪。然后……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在这儿。
朱利安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国家的语言,欣喜于自己还没有全部忘记,于是问女孩:“这儿是哪?”
那小姑娘显然被他会说当地话的事实吓了一跳,黑眼睛瞪得圆圆的,说:“我还以为我得找个翻译呐。”接着她说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地名。
结果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那么,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叫什么名字?”
她说了一个外国人不怎么会晓得的东欧小城的名字。一般来说,去英国的外国人都知道伦敦,曼彻斯特这样的大城市,却鲜有人知道赫尔姆斯代尔或塔伯特。而这姑娘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地名。
自己的行程恐怕要推迟了,他想。但是既然他已经被耽搁了,那么再晚几天也没什么关系,编辑部的头头或许会把他骂一顿,但考虑到英国到此地的距离,那些怒火势必会在路途中减弱很多。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孩,想到既然自己还需要住些日子,跟这服务员搞好关系将很重要。于是他礼貌地说:“对不起,小姐。敢问您怎么称呼?”
“啊……”她显然是因为他的必恭必敬充满惊喜,红了脸,回答:“我叫玛莎·契比索娃,你可以叫我玛莎。我是雪松山丘旅馆的女服务员。”接着朱利安比他所问的得到了更多的信息。“这是这个地区最好的一家旅馆。”她接着说。
他保持着微笑。
“旅馆的主人叫赫伯特·沃恩施泰因。”
“哦。”他点了点头。这好像是个德国人的名字。
“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厨子,叫……”
是时候打断她了,不然他就得被迫听一遍旅馆的服务员名单。
“玛莎小姐,”他装出了他那曾经被很多人称赞过的极为亲切,极为温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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