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隽汝眉峰蹙然,决然说出来:“隽汝知殿下有自己的骄傲只是,天极城那晚,殿下所为难道全无意义,殿下对两年来所见所闻难道全无想法?”
那一天,夏殒歌在他茶里下méng_hàn_yào留住他,却只说了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那一晚,骄傲内敛的人对他幽幽吟唱直白的悲伤——凤凰鸣兮,于彼高冈;梧桐生兮,于彼朝阳。
凤凰木,高大秀拔,绚丽冷艳,却寓意别离与思念。
这个人总是骄傲得遥不可及,又总在他最狼狈之时站在他身后,倾其所有给他以救赎。一如四年前齐州府,这红衣少年带给他的惊艳与失落。
仿佛触手可及,伸手却怎么也抓不到,留不住。
莫隽汝一生未对人说这么多的话,一番推心置腹换来对方沉默以对,他也不失望,只是无比疲惫无措,喃喃梦呓:“至少,你该告诉我怎么办才好。”
夏殒歌颔首微笑,却依然缄默。
他更疑身在梦中,看准脱了臼的腿骨掐下,冷不防撕裂的剧痛,疼得嘴角抽搐,夏殒歌“嗤”笑起来:“还嫌伤得不重?”
莫隽汝无语,夏殒歌却伸出手:“看你疼的样子,我会接骨,先替你免了这份痛?”
脱臼的膝盖两端被夏殒歌用双手按住,纤长的手骨节分明,却带了几分蛮横,挣了蛮力猛一错,莫隽汝惨叫还未出口,夏殒歌长舒一口气:“好了。”
莫隽汝头一偏,沉沉“睡去”。
余攸之伸头进来,一番感慨:“静海王爷对公子倒是用心良苦,卑职记忆中他似乎从未这样细腻体贴过。”
夏殒歌淡下笑容:“是么,这么轻易让我把他弄昏,我都想不到他对我戒备这么低。”
余攸之点头:“当初公子命刺客去刺杀他,把他逼到弈城外那个小楼再救下他,我还为公子不值,觉得费尽心思接近这样一个没皮没脸铁石心肠的人大可不必”
夏殒歌待他说完,也不做评,只望着莫隽汝的“睡”容,低下声线怕惊扰谁人一般:“我要去楚州,这些天莫要让他醒了。”
余攸之讶然:“楚州,惠安侯莫千夜?”
夏殒歌不置可否,睫羽幽幽发着亮。
莫隽汝依然睡得香甜,不知不觉将一只手搭到夏殒歌身上。
夏殒歌皱眉推开,咬牙切齿恨恨道:“有时候真想剁了这双臭爪子。”
“想剁就剁,趁他睡着了,凤皇公子可是从来没有想做不做的事”,眼前一花,马车步子一缓,余攸之已在地上,慕离轻飘飘坐到余攸之位置上,漫不经心一般,眼里恨意分明,“剁了便剁了,你激动个什么劲?”
夏殒歌难堪,低头不语。
慕离自知失言,却不愿解释,拉过套索一挥马鞭,马车已比之前快了三倍的速度飞奔向前。
余攸之被丢在原地,急的跺脚长叹,这慕离公子真是不成,大半夜的,让他哪去找马找车回去?
也只有走回去。
天涯城准城主余攸之,被夜风吹得一个激灵,缩紧了脖子,边走边自己安慰自己:“也不远了,再走会儿就到了。”
确实不远了,也就五六里的路程了。
一度胤国两军内战,天涯城城主府戒备森严,人心惶惶。在莫隽汝带伤入住后,这里气氛算是轻松几分,却更繁忙。
余攸之花了重金请来各地名医,为莫隽汝疗伤接骨。
士为知己者死,古语从春秋百家延续至今也不为过时。莫隽汝是他的知遇者,却被自己打伤了筋骨,皮开肉绽。他暗自发誓,便是引了自己的血,剖了自己的髓,肝脑涂地也要令这人像从前那般生龙活虎。
遑论千金万金的医资。
再是耐揍的人,也在病榻上躺了整整半月。
这一日,黄昏天光的金红色泽分外充盈,莫隽汝紧闭的双眸霍然张开,身子顶着薄被从床上弹起,嗓音透着沙:“人呢?”
进来一个小厮,低眉顺眼:“回王爷,城主一早巡视河东郡,尚未归来。”
莫隽汝撇开小厮:“我问夏公子。”
小厮艰难思索一阵子:“这——不知——”
莫隽汝喉头一甜,心陡然悬空,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小厮急的在地板跪爬团团乱转试图挡住莫隽汝,莫隽汝焦虑焚心,一脚将那小厮踢了几个踉跄,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快雪轩梅花最是惬意,轩中梅枝疏密有致,从任意角度看去均是绝美风骨。
秋之梅,甚是枯瘦,如干涸的笔在缟素上随意涂抹,总是瘦削焦黑,显得有几分凌乱。从大窗看那枝条,不到半个时辰便眼晕,夏殒歌抬手揉揉额角,被大夫阻止:“公子莫动。”
慕离嘟囔:“这一把脉都半个时辰了。”
老大夫唯唯诺诺:“公子脉象奇特,老夫需好好摸索。”
夏殒歌道:“阿离若是看得眼晕,出去走走便好?”
慕离望正堂方向,满眼哀怨:“我可不敢,若是公子有了什么差池怕是又有人好说的。”
夏殒歌“噗嗤”笑出来:“这么大个人,还孩子样赌什么气。”
慕离红了面皮,眼神却殊无笑意,深深看着夏殒歌:“公子,双郡之事成功半月有余,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
那语气已带几分哀求。
夏殒歌扬眉:“哦?回去?回哪里去?”
慕离轻声道:“天”乍然顿住,回?怎该是别人的国都?
他们已无家可回。
深思恍惚之间,老大夫沉浊的叹息如沉积屋角
喜欢凤舞千殇Ⅰ请大家收藏:(m.bxwx.win),笔下文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