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话一出,不少人眼睛都是一亮。
李仁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李将军现在有些担忧段大将军的独子,段羽打小就没了娘亲,童年在边关跟这帮子大老爷们混,一个人人过得孤零零的,一群将领叔叔们再怎么疼爱,跟母亲的关怀也是两个概念。
所以段羽很早就有了危机感,决定要为自己的孩子找个最最温柔最最漂亮的母亲,没想到,千挑万选的,挑来挑去,最后居然挑到了苍家头上,而且对象还是个男人。
李仁锵这几年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不好越过人家老子去,段德自己没有说儿子什么,他也就不好开口,只能把话憋在心里。
苍天素说话办事,他一直冷眼旁观,发现这人心机实在深沉,所说所做,每一步都有特殊的用意。
就像今天,哪是为了找出使团失踪原因,根本就是借一群将领的口,把运粮团失踪的消息在普通士兵之间传播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仁锵甚至相信,使团莫名其妙失踪,也是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半大少年使得坏。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李将军想了半天,依旧没能找出答案。
这个人跟段羽根本是两个极端,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使得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把两个人真正粘合在一起,做到亲密无间,心心相印。
李仁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经意地抬眼,跟他隔着段羽而坐的苍天素正巧遥遥看来,双眼漆黑,似笑非笑。
李仁锵一个哆嗦,瞬间回过神来,打点起精神,回了对方一个敷衍一般的笑容。
会议散去,他第一个站起身,匆匆扭过头,避开了那道一直看过来的,似乎漫不经心的目光。李仁锵左手握住了右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手心中已经尽是冷汗。
待人都走光,苍天素侧头冲段羽笑道:“这下好了,十几个苦力明天就会开工了。”
苍天素承认自己失算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李仁锵能够顶住各方的压力,硬生生将原本以为只是几天的罢工拖了半年。
他算了算日子,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正正经经脱了衣服上床睡觉是什么时候了。大多数夜晚,都是一杯一杯地灌浓茶,只有在困得不行的时候,才闭上眼支着额头小憩一会儿,往往趴了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已经有了早起的士兵晨练时发出的呐喊声。
真正的昼夜不分,累死累活。一天满打满算,阖眼的时间也是连两个时辰都不够。头疼欲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李仁锵是苍天素见过最聪明的人,所以他有理由相信,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折磨了自己大半年的苦日子总算该到头了。
苍天素随手翻了翻案几上的战报,西北军现在推进得很顺利,再没有遇到什么瓶颈。现在大军所驰骋的土地,因为荒凉干旱,居民居住地极其分散,通常百里内都看不到人烟。
戚国大抵会守在这片平原的外围地带布重兵防御,而不是千里迢迢,跑到荒凉地带的中心跟苍国军队决一死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大规模混战导致伤亡惨重的事情不太可能遇到。苍天素之前掐着时间,紧赶慢赶,还是比原先预定的,晚了十几天到达这块地界。
不过勉强也能算是按计划抵达。
今天的会议刚开始的时候,苍天素已经吩咐下去,从明天起,士兵们每餐两勺半的米粥一律减为两勺。
谁也不知道使团什么时候能够像它失踪时一样,莫名其妙地再从地底下冒出来,而粮食明明白白放在那,谁也不能变出更多来。
就算明知道这样一来,士兵的士气很可能低落,众将领也说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低头,默认了苍天素的安排。
这是长期征战深入敌后遇到的最大问题。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话放到数个月的战役中,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是一旦战线拉长,时间拉宽,就很难能保证粮食的及时供给。
单从征服的城池中,根本无法得到充足的粮草。每个守城的将领都有觉悟,仗开打前和开打时,要里三层外三层,布置重兵守卫屯粮地,而一旦败局已定,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烧毁粮仓。
小村落虽然不会出现此类问题,但是收上来的那点粮食,压根不足供养浩浩荡荡蝗虫一般的士兵。
士气低落,败仗连连,伤亡惨重,乃至哗变,人一旦没了吃食,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缺粮少食的情况发生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情况会更加糟糕。
而现在,西北军的征战地,恰恰就是这么一个,缺粮少食最严重的地方。
苍天素微微侧头,有些恍惚地盯着摊开的纸张上的黑色墨迹出神。李仁锵其实错怪他了,这次使团失踪的事真的不是他弄出来的。
他也许最初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到了临门一脚,无论如何,也没有用十万人的性命玩一场肮脏的政治游戏的气魄。瓶夜城那是逼不得已,当初他也只是被迫选择了唯一的一条出路罢了。
如果粮食供给线被掐断,此次负责运粮的刘家是会受到不小的冲击,但是西北军也会因此毁于一旦。苍天素计算得失,自然放弃了这个计划。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他还可以接受,但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事,还是算了吧,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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