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去的时候正看到挽秋靠著走廊的窗台喝茶,茶盏捧在手里,左手的手肘撑在窗台上,低著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头发有点长了。”我鬼使神差地说了这麽一句,又差点咬掉了舌头,只得站在没有任何反应的挽秋身边,有些汕汕地笑了笑。
阴郁的天气里淡淡的光像做梦一样,虚无而飘渺,挽秋侧著头,有些淡有些凉地说,“爱呀不爱呀什麽的,别跟我说。”然後走掉,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只有我站在那里,对著窗台上的一杯茶。
我笑得有些自嘲,然後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凉了,味道不好。
就像十一月的上海,阴凉而冰冷。
一连三天都没有看到挽秋,好似故意避开我一样,晚上意外的三娘下楼来用饭,三娘问,“挽秋天天干什麽去,早上走得那麽急,晚上又回得那麽迟。”
我故作淡然,“他自然有他的事情……三娘问那麽多干吗?”
三娘笑得嫣然,惹了桃花的璀璨,“谁说不是呢。”她这麽一句,轻轻巧巧,却仿佛一记重拳,砸在我的心上。
谁说不是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
我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闷闷地吃了一顿饭,外面下起雨来。
天凉得紧了些,我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我想如果三分锺以後如果挽秋还不下楼,我便自己去算了。
一分锺以後,下来的不仅仅是挽秋,还有凌宵。
只几天不见,却仿佛隔了多少年一般,他仿佛又清瘦了一些,也白了一些,淡色的唇上没有几分血色,只几眼,便看得我心里发疼,眼神未免暗了暗,我终究 ,不是他的什麽。
我想我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尽情的做他自己……可终究是舍不得,初见时的那一眼,就刻在了心里,再洗不掉,在忘不了。
细白的手指在我下巴上划过,我微微闪神,然後对上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挽秋勾了唇角,看我的眼神饶有兴味。
我叹息,捉了他的手握住,这个人,恐怕一生我也再难以放手,难以忘怀。
忘。
心亡则忘。
可心若未亡,则时时,都是记在心里念在心里的。
那个人,就那麽轻轻浅浅地走进,然後永锥於心。
舞会是翟康主办的。
民族实业家的力量也是伟大的,卫童此来,算是确定立场呢,还是其他的什麽?
我懒得想那麽多,陈易葳早已经到了,我笑著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陈如霜也在,墨蓝色的外套搭在手上,身上是一件白底描花绣了金边儿的旗袍。
在场的女士大多都是西式礼服的打扮,她独独穿了这麽一件衣服,显眼得紧,也漂亮的紧。这些日子,她似乎瘦下来很多,那张略显丰腴的脸也清减下来,少了一分雍容,多了三分柔弱。腰身依旧很细,看不出有了身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未免有些咬牙切齿,但也终究只能暗自咬牙切齿罢了。
☆、故国三千里 62
陈如双笑得有几分苦,打过招呼,我便邀请道,“不知陈小姐是否肯赏脸。”
陈如霜抿了唇一笑,“凌先生真会打趣 ,难道没有带了女伴来麽?把人家丢在一边不好吧。”
我笑了笑,“那是家妹,挽秋今天的女伴……只好委屈小姐了。”
陈如霜平日里虽有几分男人气,但终究还是个闺秀,听到挽秋的名字时,眼神闪了闪,眉宇间的愁苦都减了几分,对我笑道,“那便委屈凌先生陪我了。”
我叹气,她恐怕是将我看作了她和挽秋的红娘,不知怎地就突然想笑,但却只是摇头道,“哪里哪里,这是凌某人的荣幸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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