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昼夜不歇。
就是要让他周身遍布细密密的伤口。就是要让那伤口碰着盐花了泛起针扎的痛楚。就是要让那盐干了之后凝在伤口处,使得伤口不得结痂。
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云晗昱疼得满头大汗,疼昏了几次,被冷水浇醒后一个哆嗦,然后再看着那个太监坐在对面睨视着他,比了比修得圆润的漂亮指甲。
“若不是刑部尚书胆子小,压着不敢发落,恐怕你也活不到今天。”太监斜眼看他,“不过娘娘也想通了,要你直接死反而乐得轻松,所以选了这么个法子。我们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耗着,直到你断气。”
云晗昱咬着嘴唇,豆大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太监走到他眼前,伸出那精心保养的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哟,果然细皮嫩肉。难怪可以勾引到皇上。”然后拿丝帕擦干净了手指,对掌鞭的狱卒下令,“狠狠地给我往脸上抽,打烂了他的脸,看他拿什么勾引皇上。”
云晗昱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嘶哑,连气音都断了,似乎将无尽的委屈、不甘、痛恨与后悔笑出了声又闷回了胸膛。笑过之后,他将那汹涌澎湃的情绪哽咽在了心底,只睁着空洞洞的眸子,看着头顶上方那一截渗水的木头横梁。
那横梁被蠹了一截的中断,裸着刺棱棱的木芯,滴下水来。
滴答,滴答……
这一世中,云霁再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他学诡道,学易容,只为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以独立于一方,实现未尽之理想,而不是软弱可欺。
只有有些事情打乱了他的心思,比如与陈博涉的相遇。
偏偏他投靠了宣国的秋水衡,偏偏陈博涉又从秋水衡那里将他掠了过来。
既然云晗昱恨死了武孝帝,那么重生之后的云霁,即使不与陈博涉兵戎相见,短兵相接,也应该是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
怎奈竟还是被束缚在了一起。
所谓孽缘,所谓安坏,也不外乎是如此吧。云霁想,要逃吗?
要逃的话,这次出使大沧国和香南国倒是个好时机。斩断这份孽缘,以后陈博涉的生死荣衰与他无关。
云霁看了看随他走入客栈的四名侍从和一名门客。那些陈博涉所谓照顾他饮居的侍从,陪他说话解闷的随行门客芮深,都是监视他的眼线。
但若是真要逃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只需变换妆容,便可在这些人的眼皮子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他摩挲着手指。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陈博涉的温度,仿佛还能感受到陈博涉的心跳声。
所以留下来仅仅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绝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云霁往手上呵着气,月凉之夜却无法心静如水,不知戴着面具的,到底是谁。
——
既然是受人之托,那么便要忠人之事。
云霁笃定了主意,还是决定留下来,继续完成说服大沧国和香南国结盟的使命。
大沧国是东边临海的小国,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比宣国差了很多,所以大沧国的临东公对于宣国结盟的建议,想必是不会拒绝。
但香南国国富力强,与富南国既是同宗同源,又与宣国遥遥相望,实在没什么理由跟宣国结成同盟。而且香南国的国君习成是个小心谨慎又很保守的人。不愿轻易言战,也不愿北上讨伐富南国的宗家,反而愿意在南边偏安一隅。
所以从大道大义这方面,恐怕很难劝得动香国公了,唯有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香国公信任一位名叫闻人木的谋臣。
闻人木五十岁出头,辅佐了习广德和习成两代父子,算是朝中的颇有资历的老臣。且对如何经营南方颇有心得,制定的一系列政策将香南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因此能颇受习成信任。
只是贤明了一辈子,到老了却有些糊涂,整了些fēng_liú韵事出来。其中一件便是与凌云阁的当家姑娘,赵玉蕾之间牵牵连连的关系,可谓一朵梨花压海棠。
闻人木试图将赵玉蕾娶进门作小妾,但无奈成婚已早,家中正室颇为彪悍,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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