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见他喝了酒,语气更温和了些,边为两人杯子里添酒边道:“觉得这儿如何?我从前无事了便过来,很是清静,饭菜的口味弄得也很不错。”
程亦风点头道:“确实很好,就是离着城里远些,倘若不是有汽车过来,实在很不方便。”
陆长安顺着他的话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常常过来就是了。”
程亦风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浅抿了一口热茶。
陆长安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程亦风道:“在夏日里头,还早得很。”
陆长安点头点头笑道:“也不早了,如今这日子过的可是很快,到时候我再好好替你办。我这个人一向对自个儿的这些日子不怎么上心,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过了。说起来,你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怎么庆生的?”
程亦风闻言微微一愣,眸子略失神了半晌,仿佛思绪也回到了当初那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宅子里。那样的热闹喧嚣,人声鼎沸,似乎没有一件值得忧心的事情。
片刻之后,程亦风轻轻叹了口气,摇头低声道:“时过境迁,都记不得了。”
陆长安见他神情不似方才,暗忖必定是勾起了他伤心之事,连忙道:“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是顾不上这些的,我的子又多半随他,也不很在乎。倒是我母亲,年年都要替我想着,后来她过世了,又恰逢我出国读书,这些年下来,就更是淡了。其实倒也不是憎恶,只是长久一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一场酒,人去楼空的散了,剩下自己反倒更显得寂寥了。”
程亦风没有料到,这样略有些伤感的话语也会从陆长安的口中说出,一时间心里倒更沉郁了些,轻轻抚着瓷勺上的花样,道:“天下无不散宴席,莫说今日是一个人,便是日后你儿孙满堂了,还不是有那抽身退去的一日?”
陆长安笑笑,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可好了,总算不至于落个形单影只。”
说话间,手指便搭了过来,看似随意的覆上了程亦风的手掌。
程亦风面色一滞,顿了一顿才道:“你要我做你的副官,我没有办法不应下,只是我还有诸多不明白的事情,明天请段副官过来跟我说说罢。这副官日常要做些什么,又该如何去做,我现在可是全不明白。”
陆长安攥着他的手指,贴在掌心里,像是故意又似无心的轻轻摩挲了几下,微笑道:“不用他教,我亲自教你。你这样聪明的人,一学就能记住了,没什么难得。倘若日后出了岔子,我也不会怪你的,只当是我这个老师的过错罢。”
程亦风闻言不由觉得好笑,摇头道:“你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很喜欢在嘴巴上占些便宜,我还没有说什么,你已经要自诩老师了么?”
陆长安道:“这可奇怪了,难不成你去向段副官请教,他就算不得你老师么?倘若他可以做,我又为何不可?你这样搞起双重标准,未免有失公道。”
程亦风道:“罢了罢了,你若是教的好,叫你一声老师也没有什么。”
这家日本饭店的装潢十分考究,雅间里的电灯外头罩了一层纸灯笼,又绕了薄纱,不似寻常地方那样亮灿,却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柔和之意。
两人这样面对面坐下,配着淡淡的清酒,安安静静的说着话,陆长安顺着程亦风的手臂向上瞧去,只觉得在这暖光下头,程亦风的脸庞脖颈,就如同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的珍珠一般,这样美好的情形,陆长安此刻心中实在觉得妙不可言。
程亦风见他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一时间觉得十分尴尬,轻咳了两声偏过头去,低声道:“对不住,先前不知道今儿个是你的生日,什么也没有备下,并非是不敬,来日再补上罢。”
陆长安道:“旁的礼物我也不爱,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应当是明白的。”
程亦风一顿,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陆长安又道:“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让我遂了心意呢?”
“你早已称心如意的得手了,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程亦风声音低沉,尾音有些微不可闻的发颤,“当初你那般……你还想要如何?”
陆长安见他如此,心里头也顿时觉得不好受起来,索站起身走到程亦风身旁坐下,恳切道:“你只瞧着我这些日子是如何待你的,难道还不明白?”
程亦风抿着嘴唇,侧过脸去没有说话。
陆长安抬手轻轻抚过程亦风的唇瓣,轻声道:“每次你这样抿着,显得倔强又忐忑,我便想好好抱一抱,亲一亲你,让你再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程亦风闻言吓了一跳,立时回过身去瞧陆长安,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仿佛自个儿心里头的事情,这人全明白,不必说什么,也不必躲闪。
这笑意竟这样暖和,让程亦风一时间,心里头的冷言冷语,都说不出口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终是程亦风先觉得有些尴尬了,侧过脸去随手将窗户推开些,低声道:“今晚月色很美,从前我在家中,闲时也喜欢同朋友一起,在院子里赏星望月。我母亲是个很风雅的人,喜欢自己收了花瓣来酿酒,我爸爸对我虽然脾不佳,对母亲却是很体贴的,连生意都可以放下,陪着她煮茶酿酒。”
陆长安闻言颔首而笑,低吟了一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程亦风叹道:“正是如此,我母亲过世之后,爸爸也并未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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