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着旁边的人——分明是心不在焉的,从方才起她便有这种直觉:
“你……是不是失恋了?”
什么逻辑。
“别咒我!”千雪喝了一声立刻收住,却没拦住老脸一红,“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什么事都得和情啊爱啊的有关系吗?”
“这很丢人吗?”
“不、不丢人。”千雪咧嘴笑了一下,“好了吧,火也消了,问题也问了,你先回行宫,回头我让藏仔派人接应你,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蹲在亭边的人影倏忽一跃,随即还不等人回答,人已踩在小径上走了。女孩皱了皱眉,有点疑惑,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无厌地汲取着温暖,而眼前这个人却不同——你一番倾诉后刚要相赠以关怀,他就着急逃开了。
像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温暖的人。
脚步后撤,那人三两步又倒退回来:
“喂,你既是冥医的师妹,那医术肯定说得过去吧?”顿了顿,郑重道,“罗碧此番要是有什么问题,他自己肯定不说……还得你多关照则个。”[87][88][89][9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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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天门扫洒僧注:空空大师不言己苦,不求排遣,当为不自怜之人。而论及遭逢不幸当如何之事,贫僧但觉若以眼还眼、以暴易暴、以毒攻毒,何处有尽?罹受苦难,又将同等苦难加诸他身,何同于厌恶魔,而自成为魔耶?苗主生于宫中,苦于猜忌,却妄自猜忌;竞日自苦于权谋,却仍执于权谋;至于温皇之念,虽非报复,却仍为偏念。吾所见略同于空空大师所言,为所当为也,诸行是常,无有是处,汝但一切处无心,即无诸行,亦无无行。
[88]仗义执言注:放弃我执偏念,罹难后不仅忍让,还发愿叫人免于此苦,这情怀令我激赏啊——倘若世上皆是此类人,那么离我一统人世不远了。
[89]燕城无情君注:罹难?二哥说的可是昨天师尊不叫冥医前辈下厨,亲自做饭之事?虽然……确实惨痛,却也不致为此一统人世吧?
[90]剑老小注:……求你还是注笨牛吧。
[91]七彩如来注:对与不错之间仅隔一线,而相差为何?吾当慎思。
年夜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可围炉一聚的。
在山城之外的暗夜中,便是一片没有火光的暗淡。
崎岖的天允山麓上马车辚辚,约莫百架,倒也整齐划一、毫不拖沓。渺小苍鹰振臂遨游于天际,俯视这肃穆阵仗,倒也不过一队蝼蚁。
却见那队伍行至一处瘴林之侧,领头的那架车中矮身走出一个浅碧人影,他方举旗号令全军囤驻,待得所有车马戛然而止,举旗人默然转过身——却发现驭夫竟已昏卧在前室,而马背上,站着一个人。
在这个无声的夜里,来了个无言的人。
黑色束发,面刺龙黥。
那人利落地伸出手,递过来一封书信,直至他见对方已阅后塞进手炉焚毁,才转身一动,消失不见,唯余树林被风吹得沙沙响动。
不过一刹那间之事。
待浅碧色的人影缓缓步下马车,身后人已列队整齐,备出肉脯,安营生火,仅有十人例外,他们尽数持伞,散漫而坐,颇有几分随性。中原剑法之宗派,无出剑盟其右。而这风度不凡的十人,正是其中佼佼者——
剑盟十剑。
这时有一个白衣人几步上前,略一揖手:
“青竹兄,天佑中原啊。”男孩眉目带笑,意味不明地笑道,“魔门的高手亦来增援,我这次倒要领教一番,这天下第一毒,究竟是何风采?”
却见李青竹并未见喜色,却压低声音道:“缟衣,你这两天在王爷那里,不单单是传达消息去了吧?”
“是啊,竞王爷可是夸赞我为其分忧?”顿了顿,“那个千雪孤鸣也是和苗王同气连枝的,况且医术了得,万一此番发现王爷病重为假不就坏事了么?只可惜当时他身边有人,我一镖没中,却打在了马腹上——”
李青竹略有薄愠:“无竞王的命令你怎能擅自行动?”
“我不是看不惯苗王室的作态么,他们打压竞王的时间也够长了,是时候该出头了,况且北竞王越早统辖苗疆,我们也能早一日——”
“没下次。”再次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竞王已有韬略,千雪孤鸣还由不得我们出手。”
“啊?”
“他会亲自……”李青竹叹了一声,没再继续说,只是眼色一动,孟缟衣倒也了然,“你下去叫何问天前辈做好准备,也叫各位早些休息,注意号令。明日之事,不得有差!”
“是,大哥。”
偏城除夕的药铺不打烊。
千雪孤鸣等了几位节庆里吃坏了肚子的病患诊治好病灶后才抓了药,再行至酒肆门口时,天色已隐约有些发浅。门口的人已散剩三三两两,千雪定睛一看,见到了熟悉的人影,刚想挥手,却发现喉咙里的声音没能跟着发出来。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世上最为可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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