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但笑不语。他向来吝于许诺,给了承诺又不能达成,是为海口,欠人家好大一个人情。这时候在灯影憧憧里听少年低沉的话,只觉得日后命途漫漫,哪天真与熊孩子拔刀相向,也是造化弄人。他又不是圣人,命总要保的,犯不着现下为了把他哄得飘飘然。
把书一阖,指了指桌上的粉末,“给你的就拿去吧,我用不上。”
陆铭失落归失落,想想他们两个本便没有关系,强打起精神瞪他一眼:“满晚上,你都变着法夸自己。”
谢源哈哈大笑,“要不这样,你教我清风派的武功。”
陆铭收回迈过门槛的腿,脸上已是狐疑的颜色,谢源忙摆了摆手,“不是说,我们练的法子都不一样么?独门秘籍那种东西我不要。你就教我最最基本的扎马步……认穴位什么的。”
小少年奇怪地歪着头:“你?是你要学?”
“……是啊,”谢源摸了摸鼻子,“我那个……基础不大好。”
“你?你基础不大好?”
谢源唉拉唉啦掩过去,“你怎么连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自觉都没有?!叫你教你就教,不教卷铺盖住柴房去!”
陆铭回房,把砗磲血胤放了几撮在藿香澡汤里运功,运了会儿觉得果然跟往常不一样,收了势在床上打坐。他大半年来没有过修炼,偷偷修炼之时总有真气瘀滞的感觉,运不到一个周天,如今却有些真气沛然之感。中原武林与魔教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如若抛开练什么、怎么练不说,归根结底都是练气。他们清风剑派的内劲叫清净气,底下五阶都是没有武名的,到了高阶才算登堂入室,往上数分别是缚气,流风,照夜白,纵魄,无心。上至无心,已经是仙人的境地。陆铭本来闭关已小有所成,若是没有半年前那桩事,他现在大概也到了缚气一阶。现在有了砗磲血胤辅佐,看来高阶清净气指日可待。
只是他跟谢源仍是差了许多。谢源修的是千绝宫的内功心法“红莲业”,两个字,霸道。当日看他斩狼的五连舞,最后一击时连绯瑞云都起了变化,十步之内热浪逼人,当在第七阶“摧城”之上。内功都是越往上越难练,相差一阶,实力悬殊有时十来倍都不止。陆铭想来想去不知道死断袖跟他学扎马步、点穴是为什么。别说那些东西,就是他真把清净气的内诀告诉他,那也没用,他们的修炼办法不一样。何况死断袖也应该看不上清净气的内敛自制。
所以这又是死断袖的阴谋了……
陆铭想着想着,突然想到那年师兄下山,教授村民武艺强身健体,回来说教女弟子好啊,点穴的时候怎样怎样,匡正姿势的时候怎样怎样,说得无比之旖旎。他往那儿想,神魂就拉不回来了,小黑脸印着火光蹭蹭蹭就红了起来,什么清净气红莲业,早丢九霄云外,直钻进被窝里躲骚:死断袖!原来是在这儿下套等着我呢!你、你一定不会得逞的!
隔壁房中的谢源丝毫不知道自己没出手就得逞了,闲闲把最后一份砗磲血胤包了起来。这种东西对于“谢左使”这种等地的人来说是鸡肋,谢源又信奉是药三分毒,身体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吃补药没意思。他套着矜衣走到庭中唤来疾风,把砗磲血胤连同一份手书系在它腿上,摸着根根油亮的翎羽:“疾风疾风,带去给盗曳,让他好好练功。”疾风眯着眼睛狠狠啄了他几口才飞走。
陆铭扒在窗前偷偷看他躲闪的样子,笑完了刚想回去睡觉,就看到谢源穿着xiè_yī亵裤开了里院的门。青莲坛的第三进间里就住了谢源、嘤嘤和陆铭,老宋睡在第二进间盯人,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陆铭耸起了上身,看到他迎进一个披着斗篷的影子,心叹这位客人还真不怕热。下一瞬斗篷滑落,他便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他,是她!
那女子大方地对着谢源一福身,谢源温和地笑笑:“月娘?”
“见过大人。大人赎了奴的身,奴便是大人的人,若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改一个。”
谢源压低声音笑:“你一口一个大人都把我绕晕了。父母取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吧。”
月娘搂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苦笑:“哪里还有脸用呢。”
谢源暗自叹了口气,“那就还叫月娘吧。”
月娘低头不语,谢源也不再劝,领着她到东厢房前,“你就住这儿,早上让老宋差人打扫过。我从昆仑山来,没有带随身侍女,这里又有两个孩子,请你过来照顾一下琐事。明天再细说,你规整规整好好睡一觉。”
说罢帮她把灯芯点燃,打了个哈欠道了晚安。
嘤嘤乘他回房跳出窗外。她和陆铭分了跨院小阁,具是坐南朝北,就在谢源主房的一左一右。她足尖一点飞到月娘窗外,舔湿手指捅破了窗户纸偷望了会儿,转身飞到陆铭房外拍拍窗:“小鹿,大魔头找了个当家主母!他不是断袖么?”
陆铭伸手就把瓷壶扔窗户上。
二十六、断袖绝不准喜欢女人
月娘年轻时候是隔壁勾栏院里的头牌,如今年岁已是二十又二,不比十六七刚水灵灵的窑姐们。刚好老宋遍封丘找不到会伺候的女人,便毛遂自荐赎了身,从镇东头搬到镇西头,一心一意伺候人,倒不知这小小三重青莲坛中住了个翩翩佳公子,有礼有节,行事哪有妈妈的刻毒。
一些女子听闻魔教左使的名头,便吓得瑟瑟发抖,倒是她,总归生来无趣,脂粉堆里勾心斗角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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