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既然觉得怀里这娃娃简直就是自己幼年时的翻版,又见这孩子与自己也毫不生疏,便觉得真是父子天性,正是满心快活的时候,见着雨化田,也就没多少继续追究他为何养着皇子、却不报告与他知道的心思,反而觉得这俊俏的小太监果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大明朝对内官又素来优待,唐悠竹这么一问,他便顺势接下话去:“嗯,酥酥是王酥,嗯,朕立刻就给他封王,封为、封为……嗯,就忠义郡王!”
忠君护主,为自己保住了怀里这个胖娃娃,还养得这般好;又只言片语不曾提及万贵妃往安乐堂送堕胎药的事情,忠义两顾,实在难得。
皇帝自觉这个封号赐得好极了,不想陈准当即下跪谏道:“小公子出生不在宫内,身份一事,恐还难以服众。陛下便有封赏,何妨等水落石出之日?”
皇帝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他是个温和性子,便是给身边的奴婢驳了话、也不会立即就勃然大怒,却不免不快:“糖糖与朕这般相似,女史纪氏又确实是朕宠过的,身世明明白白,怎么就不能服众了?”
陈准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深深磕下头去:“陛下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挥挥手:“朕意已决!”
说着,就要让人拟旨赐封,不想雨化田也一拂衣袍,跪了下去:“奴婢暂时也不敢受。”
皇帝蹙眉:“你之前说的朕都知道,朕也相信你养小皇子时并不确定他的身份。这亲亲得相首匿原也是自古的规矩,朕也不追究你在疑心其乃是纪氏与人私通所出后选择了隐瞒——糖糖是朕的皇子,你在朕得知他的存在之前庇护与他,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值得一个郡王爵位——何况糖糖还喊你一声叔叔,朕唯一的皇子之叔父,如何受不起一个郡王?”
☆、第 27 章
雨化田单膝跪地,仰头看他,眼中十分真挚,“到底皇家血脉非同小可,就是民间寻亲,也讲究验明正身,何况天家子嗣,臣非矫情,乃为稳妥计,还请陛下谨慎行事。从来事缓则圆,周到些,总比日后给宗室众臣挑理……要好得多。”
皇帝原不在意,比起什么滴血认亲人证物证,他更在乎自己和儿子那自然而然的父子天性,然而雨化田提起的宗室众臣……
这众臣也罢了,宗室上头,近年事多,确实要留意一二。
皇帝略一沉吟,道:“虽如此,也事不宜迟——立刻派人前往文渊阁,将姚夔等人叫来……至于宗室,诸王就藩原是祖制,朕得回皇子,虽是大事,却也不好惊动。便请诸位长公主及其驸马,并仍养于宫中的忻王、秀王、徽王等,前来一道见证。”
——却不知有意无意,只字不提周太后。
陈准觉得不妥,却才一开口,就被皇帝淡淡一句:“见证无误后,便需商议册立皇太子诸事宜,后宫妇人便罢了。”
陈准吃不准皇帝的态度,只得噤声。
此后众臣诸宗室公主如何震惊于皇帝忽然又冒出来一个皇子、唐悠竹又是如何挨了一针损失了两滴血……等等诸事不提,只说皇帝见得胖娃娃的血毫无障碍地与自己的融到一处,心中大喜之余,也格外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要挨针见血,便亲自抱着他,为他上药,言行举止显见疼爱。
诸臣见了,虽仍疑惑怎么雨化田的嗣子会成了皇帝的儿子,但皇帝有子、国有储君,总是喜事,只是皇帝要与雨化田封王一事,委实震惊众人。
虽然宦官封王,自宋时便有之,然而童贯封王,所倚赖者不只圣恩,还有军功,虽其行事功过也褒贬有之,实不讨文官集团的喜欢,但谁也无法否认,童贯在抵御外族上头起的作用。
如今雨化田不过一个不曾出过京师的小小内官,便是得皇外封赏,这郡王之位,也太……
皇帝却极为坚持,且难得伶牙俐齿起来:“雨化田护得朕唯一的儿子,朕今日便视他如兄弟,如何又当不起一个王位?自来皇帝兄弟,无论嫡庶都是亲王,朕这弟弟让了一步,只获封郡王,莫非众卿是因此觉得不妥?朕不过是想着糖糖年幼,恐不舍得雨化田就藩,方才不命其为亲王。若众爱卿坚持朕的兄弟必须为亲王之尊,朕也不是不能劝慰糖糖的……”
——得!大家反对的明明是雨化田不配得郡王爵位,他居然能给扭曲成大家觉得雨化田身为皇帝义弟,只封郡王太低了……
皇帝在政事上不说昏聩,却也算不上十分英明,许多事多是由得内阁票拟、司礼监朱批,他自己知道个大概也就罢了,留在众臣心中的印象,仿佛还是那个初初登基时,多说几句都仿佛会口吃的青涩形象,因此一时之间大发神威,便是老臣如姚夔等人,都颇为皇帝的无赖功夫震惊住了。
同时,也见识到皇帝为雨化田封王的决心,再看看瞪着眼睛不满又委屈的小皇子,众人心里的坚持就软化了些。
便是姚夔王恕等老臣,尤其姚夔,想着当日万贵妃进言、雨化田操作的防备鲁浙各地水患一事,虽众所皆知多半是因为万贵妃本身便是出身鲁地,但由此保全了许多百姓的生命财物总是事实,他老姚家的祖坟也亏得如此才不至于给水淹没浸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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